陳閒不是一個善於聊天交際的人,所以在很多時候他給人的感覺都過於緘默,但就目前這種狀況而言......就算再善於交流的人也難免會陷入沉默,因為氣氛簡直尬出了天際,連魯裔生都不知道要怎麼起個話頭開聊。
老人對於陳閒他們並沒有多少戒心,至少看起來是這樣,所以在小孩開門之後他便領著眾人進了屋子。
泥瓦房的面積不算大,客廳里的布置也極為簡單,到處都是一副灰塵四起的樣子,不過好在屋子裡有許多手工做的小板凳,陳閒他們倒也不用尷尬地站著,跟鄉下村委會在農戶家開會似的,人挨人搬個小板凳坐成一團。
老人與小孩就坐在靠裡屋的那面,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過話,前者只顧著抽菸,低著頭擦拭著上山砍柴用的砍柴,後者則笑嘻嘻地坐在板凳上盯著陳閒他們看。
主人家不說話,陳閒這些當客人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中途魯裔生也有幾次想找機會打開話頭,但無奈的是.......他每一次開口都會被那種尬到天際的氣氛給堵回去,特別是那個奇醜無比的小男孩盯著他看的時候,只要雙方目光對上,他都會不禁的毛骨悚然。
陳閒現在最想做什麼,答案非常簡單。
他想回去。
帶著眾人一起回到真正的梅山,然後解決掉梅山的麻煩回寧川享清福去。
但想要回去又談何容易,現階段連頭緒都沒找到......想開口問問這個面容詭異的老人,卻又怕說出來有風險,要不然就是被別人當傻子看。
跟他說我們是穿越來的?
陳閒心裡嘀咕著,感覺這種說法不太靠譜,至少從感覺來說,這老頭應該不會信。
「你們真是從山外來的?」老人擦拭著手裡的柴刀,嘴裡叼著正在燃燒的菸捲,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感覺你們不像是從山外來的啊......那些白霧只認我們梅山村的人......外人是不可能從那裡面走出來的......」
「如果外人碰見那些白霧會怎麼樣?」陳閒好奇地問道,心裡也鬆了口氣,總算打破默然無言的尷尬氣氛了。
「會被神明懲罰。」老人神秘地笑了一下。
「懲罰.....」許雅南突然開口,皺著眉問道,「會死嗎?」
老人仰著頭想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死亡對於神明來說是不存在的,被神明懲罰的人也會脫離死亡的界限,他們會跟這座山融為一體。」老人的笑容很是燦爛,仿佛在說一件極為美好的事情,不過眼中卻沒有半點對這種美好的憧憬,「回歸神明的懷抱,神明會給予他們恩寵......」
雖然老人說的話有些不明不白,但從他提到的與這座山融為一體......怎麼聽都不是一句好話啊。
就在眾人暗自揣摩老人之前這番話的意思時,老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驚了,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老人會提到這點......
「我看見你們從天上掉下來了。」老人說道,抖了抖菸灰,「剛開始我還想過去看看,但手裡有活,你們離我也有點遠......本來準備夜裡去看一眼,沒想到你們自己找上門來了。」
陳閒眼角隱隱抽動了兩下,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因為他事先根本就沒想過自己一行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看這意思還真是穿越了?
「我們從天上掉下來??」魯裔生忍不住開口問道,眼睛瞪得很大,「從多高的天上掉下來的??」
「沒看清。」老人搖搖頭,說話的語氣非常誠懇,不像是在忽悠陳閒他們,「我看見的時候你們正往下掉呢,離地至少有百來丈吧,當時我還覺得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不然這麼多人掉在地上怎麼連點聲音都沒有。」
百來丈。
聽見這個大概的數據,陳閒他們面面相覷了一陣,只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姑且算這個老頭隔得太遠對距離把握不准,百來丈就算砍成五十丈.....那也是離地一百五十米左右啊!
從這個高度墜落到地面上,別說是魯裔生他們這種身體素質較差的異人,就算是陳閒砸下去他也受不住,不可能是甦醒後那種毫髮無傷的樣子。
難道是黑光寄生體保住我們了?
懷著這種疑問,陳閒開口問了老人一句,我們往地上墜落的時候是分散開的還是聚在一起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沒有看見其他東西?
「聚在一起的,但也有點散吧......除了你們這幾個人之外,沒看見其他東西。」老人笑道,將手裡的廉價紙菸掐滅,留下了一縷略有些嗆人的煙霧,「你們不會是從天上來的神仙吧?」
陳閒攤了攤手,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無奈。
「您看我們這樣像是神仙嗎?」
「這倒是。」老人哈哈大笑起來,或許是因為他的笑容是發自真心的,他那本有些詭異的扭曲臉龐,此刻看著也順眼了許多,五官都變得協調了不少,「哪有頭朝地栽下來的神仙啊!」
聞言,眾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好沒事,如果真出事了.....就算不死也得破相啊!
「老人家,我們也不瞞你。」陳閒說著這話,心裡略有些焦急,想到梅山那邊還有一個爛攤子等著自己去處理,頭疼得厲害,「我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平行空間平行宇宙你知道吧?」
「什麼東西?」老人瞬間迷茫起來,並沒有領會陳閒的意思。
「就是這個世界之外的世界,你可以把那裡當做仙境,我們只是那裡的普通人。」魯裔生不動聲色地吹了起來,雖然這番話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但對於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他的說辭要更容易理解一些。
當然,普通人肯定是聽了也不會信的,除非是這種目睹了眾人從天而降的目擊者。
「這樣啊......」老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在座眾人,試探著問道,「你們來梅山幹什麼?」
「不小心掉下來了。」魯裔生繼續幫陳閒答道,「我們想回去,但現在暫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想回去?」老人只注意到這點,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興奮起來,好像是恨不得他們馬上就走,「找不到辦法的話,可以去問問梅山的那位神。」
「問它?」魯裔生怔了一下,轉過臉看了看陳閒,「老大,咱們要去問嗎?」
「可以試試。」陳閒點頭說道,雖然他打心底里不想跟那位所謂的神產生交集,但目前而言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眾人不會無緣無故地穿越到這個地方,既然落腳地也是「梅山」,那麼兩者之間很可能會存在某種關聯,只是這種關聯隱藏得太深還沒找到罷了。
「老人家,那位神長得是什麼樣子?」魯裔生好奇地問道,「您見過它?」
「我沒見過。」老人搖了搖頭。
一聽他這麼說,眾人也不禁愣了一下,心說看你之前說的信誓旦旦這山裡有神,結果你連見都沒見過??
「別這麼看我。」老人笑了笑,似乎從眾人的目光中察覺到了什麼,便開口解釋,「其實我們都看不到神,但都可以跟它交流......如果你們想去找它,我可以帶你們去。」
「那就麻煩老人家了。」
陳閒說罷,正要隨老人起身,手指卻在這時不小心在木板凳邊上劃了一下,食指肚上被木刺劃開了一條不過米粒大小的傷口。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傷口,也沒放在心上,直接將雙手插進了口袋裡等待傷口自愈,畢竟再重的傷他都受過,這種磕磕碰碰的小傷完全不值一提,用不了幾秒就能夠自動癒合恢復如初。
但過了半分鐘的光景,在隨著老人走出泥瓦房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將揣在兜里的右手抽了出來。
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傷口.....卻沒有任何自愈的跡象。
「怎麼回事......」
陳閒喃喃道,左右看了一眼,見身邊的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他便咬著牙用指甲在另外一隻手的指肚上狠狠劃了一下,溫熱的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又過了半分鐘,陳閒再去觀察。
兩隻手的傷口都沒有癒合,只是單純的止住了血,那種緩慢的自愈速度簡直就像是普通人一樣......
「這個世界的重力跟原來的世界是一樣的......」
陳閒冷不丁的話,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重力是一樣的?」魯裔生當即回道,表情很疑惑,「但我們走了一小段路就會累啊,感覺兩條腿沉得厲害.......」
「那跟重力沒關係。」
陳閒輕輕握住了拳頭,感受著傷口不時傳來的刺痛,只感覺心跳從來沒這麼快過。
「是我們.....我們的能力......好像被這個世界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