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著孤

  眾人似乎都意識到了,床榻上的人才是那個一直沒出現的衛明昭。

  衛南熏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其實在路上她就有了猜想,但沒辦法證實,直到回到景仁宮,發現一切如常還沒人發現她不見了。

  那就很有可能,有人代替了她的位置。

  一想到這,她便半步不敢停,就為了能及時出現在這,能看到裴聿衍機關算盡一場空的樣子。

  他絕沒有算到,一個被他隨意拿捏,任意把玩的小女子,也會讓他當眾出糗吧!

  眼見另外兩人還在發愣,她已經先裝出了一副疑惑無措的神情:「阿姊,我阿姊去哪了?」

  沒人回答她,她也毫不在意,先看向床上的身影,再看向他,用極為誇張的聲音發抖地道:「殿下,您,您與姐姐……怎麼會這樣……」

  回應她的是裴聿衍帶著無法遏制的怒意在她頭頂響起:「衛南熏,你去哪了。」

  他此刻只披著件外袍,根本來不及繫上,露出結實白皙的胸膛。

  不得不說,裴聿衍有副很好的皮囊,且自幼養尊處優,身上同臉上一樣細嫩,白得讓很多女子都自愧不如。

  當初她會被蒙蔽,少不得有被他外表所蠱惑的原因。

  他這副衣裳沒穿好的樣子,她實在是熟悉不過。

  衛南熏只看了一眼,就飛快地撇開眼去,別的小姑娘許是羞赧不好意思,她是前世早就看膩了,尤其他剛與衛明昭歡好過,實在是叫她噁心想吐。

  想到前世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但她的這幅神情落在裴聿衍的眼中,就成了害羞和憤怒,他抓著她的手腕更緊了三分。

  「看著孤。」

  衛南薰心中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看看看,看你個大頭鬼啊。

  可這會還在宮裡,他都能使出下藥這等腌臢的手段,誰知道還有什麼後招,她得將他應付過去,先出宮再說。

  如此想著,便微微垂著眼睫,裝出一副既害羞又驚嚇的樣子道:「殿下,您,您抓疼臣女了。」

  而裴聿衍對她的話充耳未聞,只冷聲重複道:「看著孤。」

  衛南熏又求助地看向賢妃,可後者也被這變故搞得措手不及,正在給玉春使眼色,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自然無暇顧及別人了。

  她無計可施,不得不深吸口氣,顫顫巍巍地抬眸看他。她本就身上有傷,經歷了方才這一番生死之際,又被他如此用力地抓著,自然虛弱得很,不必怎麼偽裝臉色都是蒼白無血色的。

  濃密卷翹的長睫微微顫動,眼神無措,語氣更是驚慌:「殿,殿下……疼,臣女是做錯了什麼嗎?」

  裴聿衍本就心情極差,一切都與他預料的不一樣,他以為躺在這的是衛南熏,睜開眼卻變成了衛明昭。

  在此之前,他倒不說真的有多喜歡衛南熏,即便長得再好看,女子在他眼裡也沒什麼區別。

  他之所以登門退親,只是為了消除父皇的疑心。人都是恐懼死亡的,尤其是站在最高處的人,更是不捨得死。況且這皇位當年來得就蹊蹺,父皇比旁的帝王更猜疑心重,不止防著叔伯兄弟,連他這個親兒子都防。

  隨著他逐漸長大,開始學習處理政事起,父皇待他的態度就變了許多。

  在前年父皇眼睛開始有些看不清,有大臣提議讓他代為處理朝政後,父皇的疑心就達到了頂峰。

  這門親事是父皇欽定的,如今卻覺得他早與衛國公勾結,結黨營私意圖不軌。

  裴聿衍知道必須得做點什麼打消父皇的疑慮,卻又不捨得壞了自己這麼多年積累的好名聲,思來想去便打算給自己添個好色,為美人不惜退婚的名頭。

  恰好衛南熏就成了這個靶子。

  本是都朝著他預想中的方向發展,可沒想到衛南熏居然拒絕了?

  他在襁褓中便被冊封太子,自小到大還從未有人拒絕過他,他起先以為是欲擒故縱,女子的小把戲罷了。

  直到私下去見她,連面都沒有見著,吃了閉門口,才知道她是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他能接受計劃有變,卻不能接受有東西他是得不到的。

  今日他也只打算借姨母的手見她一面,沒想到姨母藉機生事,欲一石二鳥,更沒想到還出了變故。

  這個變故就是衛南熏。

  她到底是何人派來的,所圖的又是什麼?

  裴聿衍目光陰沉,聲音更像從齒貝間擠出的:「孤問你,你為何不在房中。」

  若不是她不在,便是這手段拙劣了些,也算香艷,到時就說是她勾引的,他一時未能把持得住,最多也就是個多情風流之名。

  現下,庶女成了嫡女,婚期未定他就按捺不住與未婚妻子同房,那就不單單是風流一說了,而是急色,甚至會被父皇猜忌,他與衛明昭早就暗通款曲。

  衛南熏還從沒見過裴聿衍如此陰狠的樣子,他最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只有偶爾在床榻上會流露一二,但也極為克制。

  看到他這麼生氣,反倒讓她有了些復仇的快感。

  但爽歸爽,面上卻半點不敢露出。

  她假裝被嚇到地咽了咽口水道:「回,回殿下,臣女方才歇息了會醒來,口乾舌燥。可屋內沒茶水也沒瞧見伺候的人,只得出去找。我是頭次進宮實在是分不清方向,又沒見到人可問詢,外加頭暈得很,不慎迷了路……」

  她的這個說辭,是路上早就想好了的,也與靈溪對過了。

  但顯然裴聿衍對她所說的並不相信,一個中了催情藥的女子,怎麼可能莫名其妙自己跑出去,即便是口渴,也沒辦法支撐著走得太遠。

  且那藥如此猛烈,以他的意志力尚且不足以抗衡,稀里糊塗就要了衛明昭,她一個未經情事的小姑娘,如何忍得住。

  難道是有人幫她解了毒,那她背後的人是誰?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裴聿衍連被皇帝猜忌都顧不上了,只覺氣血翻湧,他也顧不上是被人算計更氣,還是想到有人捷足先登,都有種不顧一切將眼前這人撕裂的衝動。

  她怎麼敢,怎麼敢拒絕他,還幫別人對付他。

  裴聿衍的眼神黯得嚇人,捏著她的手骨幾乎要斷了一般,一字一頓厲聲道:「說實話。」

  衛南熏這次是真的感到吃疼,也被他的殺氣所嚇到,她毫不懷疑,他想要她的命。

  「殿下,臣女所說句句屬實。」

  那手勁半分未減,正當她想如何解開困境時,身旁傳來個不急不緩的聲音道:「奴婢可以證明衛姑娘所言非虛。」

  這聲音一出,猶如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裴聿衍實在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然也不至於屋裡多了個人都沒察覺。

  他擰著眉冷冷看向靈溪,看她的打扮是個宮女,竟還有些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他沉著臉盯著這宮女,手上的動作並未鬆開。

  「你是何人。」

  「奴婢靈溪見過殿下,您忘了,您幼時奴婢還伺候過您呢。」

  裴聿衍沒說話,是旁邊的賢妃突得開口道:「本宮認得你,你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

  靈溪笑盈盈地朝兩人屈膝行禮:「賢妃娘娘好記性,奴婢正是安陽長公主的貼身宮女。」

  不說裴聿衍,就連衛南熏都微微睜圓了眼,安陽長公主?那救她的人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