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露骨

  衛南熏越聽越覺得裴寂這感激表忠心的話很是耳熟,可哪兒聽過又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難道是她這等報恩的戲本子看多了?

  但人家都說得這般露骨了,什麼當牛做馬,銜草以報,再配上那熾熱的目光,看得她臉都有些紅起來。

  明明是義正言辭的赤誠之心,落在她耳里總有種要以身相許的味道。

  她扇了扇發燙的臉:「誰要你當牛做馬了,算了算了,我給你換間屋子,你便安心住下好好養傷。」

  說完就紅著臉出去準備給他換屋子,沒有注意他透著深意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裴寂眉頭緊鎖,她這是把自己說過的話都給忘了?

  他在戰場上撿回來的性命多著,要對他捨命相隨當牛做馬的人多了去了,他從來沒想過要個小女子怎麼報答他。

  況且那日,他們兩到底誰占了便宜也不好說。

  可償不償還是一回事,記不記得是又是另一回事!她怎麼就能忘了呢。

  是這話說得太多,早已習慣成自然,還是說她根本沒將那日的事放在心上?

  一想到這些可能性,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裴寂在這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外頭的衛南熏根本沒察覺,她現在苦惱的是另一件事。

  錢不夠。

  她從衛家出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但那些不是房契就是田契和店鋪,沒有一樣是可以直接折現的。

  銀票也全都帶上了,可她的銀票都是匯通錢莊的,先不說平鎮沒有此錢莊,再來就是兌銀票太過顯眼,她這前腳過去兌了,沒準後腳就被人發現給抓回去了。

  其他的碎銀,都用來租屋子僱人,外加平日的吃穿用度。她算著剩下的銀子省著點,可以把今年熬過去。

  到時她在想法子去隔壁城中兌銀票,那會沒準裴聿衍已經把她給忘了。

  現在可好,家裡不止是多了吃飯的嘴,光是他的買藥錢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衛南熏看著匣子裡僅剩的一錠銀子犯愁,就聽織夏在旁道:「阿姊,我可以做針線活,拿出去賣,實在不行我以後少吃點。」

  「傻丫頭,你便是敞開了吃能吃多少?」

  針線活也不實際,那些繡娘個個熬得眼睛通紅,也不過每日幾十文錢,她怎麼捨得讓織夏如此受累。

  「讓你做針線活,還不如我去給人家算帳來得靠譜。」

  「那怎麼能行,您是大家閨秀不可拋頭露面。」

  衛南熏被她給逗笑了,轉身捏了捏她的臉蛋:「小織夏你怎麼這麼可愛,這全天下也就你一個人把我當大家閨秀看。我也只是開個玩笑,這各家各鋪的帳房先生都要知根知底的,不會有人用我個臉生的女娘。」

  「那,那我們怎麼辦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救那窮書生了呢。」

  「沒事,省著點花,這錠銀子也夠我們過上兩三個月了,只是得早些為將來做打算才好。」

  衛南熏其實心裡已經有了點主意,但還需要多了解了解平鎮市坊的情況再下決定。

  -

  就這樣,裴寂在小院住了下來。

  家中多了個人,對衛南熏來說影響還是很大的,不僅要重新給他布置臥房,還要置辦新衣煎藥上藥,忙得團團轉。

  阿公夫婦悄悄在說,大姑娘救回來的郎君相貌好還是個讀書人,只是脾氣不太好,像個啞巴一般不愛說話。

  每日除了上藥和用膳外,不是坐在床榻上看書就是抱著小虎發呆,就連大姑娘,他也不怎麼與她說話。

  全家上下,他最親近的居然是一隻貓。

  起先他們還想著大姑娘急著求姻緣,觀音菩薩便送來了個良婿,再這麼一相處,又覺得不妥。

  這夫婿啊,長得好不好看是其次,還是得會疼人顧家,連話都說不到一塊,往後還怎麼過日子啊。

  衛南熏是隔了幾日,才後知後覺,這男人好似在與她冷戰。

  剛救他那會,雖然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時間短,但兩人也能正常的聊天,他說話的語氣看她的神態不說融洽,至少沒什麼矛盾吧。

  可這兩日給他上藥,衛南熏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冷漠和封閉,就連眼神也很少對上。

  就像此刻,她在給他塗抹小腹的傷口,這兒是傷的最重的,之前上藥他不知是疼還是羞,他都會不自覺地紅耳朵。

  這是衛南熏偶然間發現的,覺得很有趣,私心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這會,他捏著手裡的書冊,既沒有說話也沒給她半點反應。

  他是在生氣嗎?

  衛南熏其實並不了解男人,不然前世也不會對裴聿衍死心塌地,到死都看不出他並不愛自己。

  她與裴聿衍的幾年相處,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主與仆,他來她就盡心服侍,他不來她就日夜期盼。她不愛爭寵,兩人相處也不會聊什麼東西,大多是他一來就往床上去。

  以至於,她察覺到裴寂似乎在生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況且她最近還很忙,一直在想有什麼法子能賺錢的。

  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正與附近的幾家店鋪掌柜洽談商議,沒這麼多心思去管別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做得能惹他生氣的。她已經供他吃供他穿還給他請大夫上藥,她對裴聿衍都沒這麼用心過!

  越想越氣,她手上的動作一時沒收住,小半碗的膏藥都糊了上去,黏稠的膏藥順勢往下滴在了他的褲子上。

  那傷藥是草藥磨的,是顏色偏青黑色的漿糊,遠遠看著……

  裴寂的青筋直跳:「你……」

  一個字剛吐出口,衛南熏已經飛快去拿旁邊的布巾給他擦:「抱歉,我一時走神不是有意的……」

  說著雙手已經朝著他腿間摁了上去。

  待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醒來時,已經晚了。

  男人沙啞的嗓音,咬牙切齒地道:「關越,你是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