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跪著的骨影終於察覺不對。
雲遲還在房裡。
若是王爺已死,雲遲為什麼久久沒有動靜?
他心裡驀地湧起一絲希望,被悲傷浸染的雙眼迸出光芒來,「雲姑娘!」
雲遲這時才記起門外還有兩人。
「守著!誰也不許進來!」她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頓時就讓骨影如同重獲新生。
他雙眼驀地大亮,立即應了一聲,「是!屬下遵命!」
霍地站了起來,同時伸手將徐鏡一托。
徐鏡發現他的手一直在顫抖,也忍不住狂喜,「骨影大人,雲姑娘的意思是?」
「雲姑娘定能救主子!」骨影堅定地說道。
雲遲能救王爺!
只從她那一句話中,他就敢肯定,雲遲能救!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淚,臉上一片冰涼濕潤。
骨影用袖子擦乾,就那麼站著守在門外。
這時候不管誰來,他都不會讓人進去打擾半分!
徐鏡見狀也立即守在另一邊。
門外兩尊門神,房裡,雲遲的圖騰終於畫好。在那個圖騰上有無數刺出來的小血珠,其中兩點似乎正是在圖騰里那隻異獸的雙眼之中。
最後一筆畫成。
「啊!」晉蒼陵瞬間就覺得背上有一片火焰狂燒起來,一寸一寸地燒進他的皮肉里,燒到他的骨血中。
而且,在火焰之中,還有重重的壓力,朝他的後背壓下,似是要把他的背脊壓碎。
他無法動彈,無法掙扎。
「忍著!忍不了也得忍!」
雲遲低喝一聲,幾乎要趴倒在床上。
全身乏力。
但是她的工作才進行一半。
她咬了咬牙,抽出銀針,飛快地在圖騰上紮下。
每扎一下,晉蒼陵都覺得自己離死亡更近一步,那種痛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本王...忍得住!」口腔里漫出了血腥味,他五官幾乎因為忍痛而扭曲,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你慢慢來!」
慢慢來,難道他不知道,慢一分,他就多痛一分嗎?
雲遲沒有回答,只是快速地抽針,紮下,抽針,紮下。
不一會,整個圖騰上便扎滿了銀針。
「最後三針,要扎在你的頭頂上,你信我嗎?」
雲遲全身汗濕,嘴唇也開始發白。
頭頂大穴,一不小心就能奪人性命,或是紮成白痴。
她是第一次施針,他信她嗎?
「動手......」晉蒼陵同樣全身汗濕,雙手緊緊地抓著床褥,身體微微抽搐。
聽他這麼說,雲遲哪裡還有半分猶豫,快速地把三針全部扎進了他頭頂穴位中。
三針一落,晉蒼陵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而雲遲也往後一倒,整個人幾乎虛脫。
她撐著道:「別動......」
眼前陣陣發黑,讓她想要詛咒寫出這個破針方法的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破針之術她聞所未聞,但是,古墓中被填鴨似地塞進腦海里的那些書,她卻不知為什麼,沒有理由地相信。
那些書上寫的肯定是真的。
如果這一次晉蒼陵果然被這種破針之術所救,雲遲決定好好地去把記憶里的那些東西都翻一遍,好好學學。
那絕對是她能在這個世界橫行的立身之本!
剛剛她跟晉蒼陵說他是小白鼠,這可不是騙他的。
那些書以前她看過就算了,根本不當回事,甚至不以為然,但若是真能以書上的辦法救了晉蒼陵,那些書絕對就是寶貝!
躺在床上,雲遲一邊閉著眼睛爭取時間休息,一邊心思急轉。
而晉蒼陵卻身處無邊焰火之中。
他像是站在火山裡,被熔岩燙烤,幾乎連靈魂都要被燒成灰。
如果是別人,這會兒肯定已經痛暈了過去,他卻還保留著一絲意識,強悍地撐著。
這個時候晉蒼陵並不知道保持一絲清明對他會有多大的好處,他只是習慣了不屈服,不屈服於敵人,也不屈服於病痛。
雲遲默數了一柱香時間,終於也恢復了一點精神,這才撐著爬了起來,按記憶里的順序拔針。
「晉蒼陵,你還醒著嗎?」她的聲音明顯都虛弱了幾分,「我突然想起來,書上有註解,若是施針過程能保持清明,破針之術方算十全十美,能.......」
「能如何?」晉蒼陵聲音暗啞。
雲遲睜大了眼睛,沒有想到他還真醒著。
「能真正續命!」
但是書上也說了,在施行破針之術時能保持清醒的人世間難尋。由此可知,破針之術過程會痛到何種程度。
她剛才也不過是下意識地說出書中內容,沒曾想他當真清醒著。
背上的針全起了,她方動手去起頭頂三針。
三針一起,一股無比清涼的氣息瞬間自明台似沖流而下,一時間所有痛楚像被逼退,如潮水一般快速退去。
那些黑色枝蔓也在快速隱退。
他的膚色緩緩地恢復了正常。
晉蒼陵心神大動,立即翻身坐起,將那股清涼氣息引導運行到四經八脈,這股氣息所過之處,冰寒刺痛兵敗如山倒。
這才是保持清醒能夠真正續命的原因!
破針之術帶來的氣,必須要由被施針者自行引導沖刷全身經脈,否則根本不能達到續命效果,只能破解要命針的邪性,得存一命罷了。
但是如今,六個時辰之後的虛弱和病痛卻不會再有!
雲遲在他盤腿結印閉目時也立即想通了這一點。
心中不由得讚嘆。
這也就是晉蒼陵,夠聰明,也夠果決。
看著他恢復如常,她心神一松,就覺得整個人都要廢掉了。
破針之術,簡直是在用她的精氣神來燒的。
她再支撐不住,倒在床上,瞬間就暈了過去。
晉蒼陵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再次如幽潭無邊,絕色俊顏在燭光照耀下動人心魄。
他從來沒有覺得身體如此輕鬆過。
「雲遲......」在這一刻,他只想看見她。但是一回頭,便看到她臉色蒼白躺在身邊,人已經暈了過去。
緊閉的眼睛,濃密的睫毛投下兩片陰影,更襯得她臉色如紙,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神氣一般。
晉蒼陵根本沒有想到施行破針之術竟然會讓她累成這般模樣。
他靠近她,緩緩伸出手去,輕貼在她臉側。
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他活了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
憐。
愛憐。
晉蒼陵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種情緒。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難道不該是感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