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卡出了侯爵府後,迅速趕到了事發點。
紅河城因為修築得早,後來又幾經擴建和改建,所以整座城市的布局其實是相對混亂,自然也不會有太多的城區劃分,但按照基礎功能性還是分為了北城和南城。
北城因為靠近紅河運河,所以在歷史的發展演變里,這裡也就漸漸成了苦力、窮人們扎堆的地方,是紅河城有名的貧民區。
而南城,則成為了紅河城最為富饒的地區。
這裡有著大量的旅館、酒館、商鋪,甚至就連城主府,各大商會的駐點等等,也都選擇在城南這邊。
因此,城南的治安自然要遠比城北高得多。
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白水大道、百合大道、紅河大道等三條主要大道。
整個紅河城的居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敢在白水大道當街發起襲擊——相比起富商們居住的百合大道和各大商會駐地的紅河大道,白水大道這裡在汀斯克家族統治時期是號稱治安最好、安全性最高的街區,因為這裡有著城主府和一眾效忠於汀斯克家族的騎士府邸。
說一句「武德充沛」也毫不為過。
所以在紅河城那晚城破之後,這裡流的血也是最多的。
亞卡並不愚蠢,相反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才思敏捷,只是他不喜歡搶了自己哥哥的風頭而已。
因此在聽了莫妮卡的話後,他就立即反應過來,這群襲擊是在摧毀卡塞因家族對紅河城的統治威信——白水大道在汀斯克家族統治期間,沒人敢在這裡鬧事,可你們卡塞因家族來了後,卻立即就有人敢來挑釁權威,這就足以證明卡塞因家族的威懾力遠不如汀斯克家族了。
而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則是汀斯克家族當初治理紅河城,乃至紅河領的時候,他們並不推行苛政雜稅,所以居民的生活水準並不算太差。
那麼卡塞因家族呢?
別的不說,僅從卡塞因家族來了紅河城後,就先圈禁了一片林地作為獵場,禁止任何紅河領的領民進入,這一點其實就已經讓不少紅河領的領民不滿了。
所以從領民角度來說,他們是不喜歡卡塞因家族的,甚至會覺得卡塞因家族就是故事裡的反派角色——亞卡畢竟曾是底層出身,因此自然能夠瞬間意識和理解到這其中的問題。但卡塞因家族或許是高高在上太久了,所以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得了這種底層人民的心態。
這一點,亞卡從莫妮卡要求他立即去支援營救約書亞的態度就能夠看得出來。
畢竟在莫妮卡,或者說在整個卡塞因家族的眼裡,如果約書亞死了的話,那麼他們卡塞因家族就會成為「寶石笑話」那樣的故事了。但亞卡卻是很清楚,在這起襲擊劫持事件里,如果安妮沒辦法救回來或者她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卡塞因家族照樣會成為一則新的「紅鷹笑話」,甚至還會猶有過之。
『兩個人,往北跑了。』
『還有三個人在追。』
『一共是五個人的蹤跡。』
仔細觀察了一遍事故現場,亞卡環視了一眼周圍,此時周圍的房屋窗戶都關得緊緊的,根本就沒有人敢好奇,更別說是多管閒事了,只有來自侯爵府的衛兵們正在暴力執法:他們一家一戶的破門而入,與其說是在搜索著相關的線索,倒不如說這些衛兵是在趁機索賄。
畢竟他們也清楚,襲擊者是血脈者,而且分別往城北和城東逃竄過去,這裡肯定不會有敵人的蹤跡,他們僅僅只是在這裡做做樣子而已。
『六道不同的足跡,很雜亂,往城東的方向,中途卻變成了五道。腳後跟有加重的痕跡,似乎是把約書亞背起來了?』
『這裡是……四道足跡,應該是侯爵府第二撥趕來的援軍。』
『這個足印……帶有橙葉香,應該是阿托爾克。』
『奇怪?』
『這裡怎麼還有一道重印。』
亞卡眉頭緊皺。
他緩緩起身,再度環視起周圍的環境。
鐵狼傭兵團只是一支普通人的傭兵團,對付的敵人也同樣是普通人的山道土匪,最多偶爾會遇到落單的一、二階魔物,所以很多事情都必須要自己親力親為。而他的父親,尤其擅長追蹤,畢竟當年在邊境和敵國交鋒的時候,很多時候都要追蹤敵人的蹤跡和進行反追蹤掩蓋的。
而他與他大哥當初就是在這方面學得最好的,比他二哥亞姆還要更擅長。
畢竟小時候沒事幹的時候,他就經常拿這彈弓和飛石索去後山的林子裡捕獲獵物,因而對蹤跡、氣味非常的敏感。
此刻看著周圍那些雜亂的蹤跡,他經過一番費力的辨認後,大體上也弄清楚了這些足跡分別都是屬於誰的,可其中有一道明顯沉重許多的足跡讓他感到有些疑惑。
他再度蹲下身子,仔細的檢查起這道足印。
然後,仿若靈光一閃般的意識到了什麼,猛然看向了逃亡城北方向的那兩道足跡。
「帶走約書亞的有六人!而不是五人!」
亞卡再度起身,然後跟著那道讓他意識都不對勁的足印迅速往前,然後果然看到了在牆壁上有一道非常輕微的足印,這也讓他意識到,為什麼劫走了約書亞的那六個人會突然變成五個!
因為有一個人,在協助劫走了約書亞後,就已經搶先一步脫離了現場藏匿起來了,因此第二撥趕來支援的人在見到敵人逃竄的身影時,才會下意識的以為劫走約書亞的人就只有五位,而不是六位。
亞卡沒有絲毫的遲疑,他迅速借力翻身上了屋頂,然後開始快速的檢查起屋頂的痕跡。
很快,他就發現到了那道神秘第六人的足印踩到了鳥屎,雖然他本人很快就將這點鳥屎擦落,可那上面粘附著的味道,一時間卻不可能那麼快消散,所以很快就讓亞卡又多追出了幾個屋頂。
這一次,他的臉色迅速變得難看起來了。
……
一名身材魁梧得如同熊一般的男子,一腳踩在地上一具屍體的身上,雙手握住一柄長柄,稍稍用力就將這柄卡在了屍體上的長斧拔了出來。
血水頓時飛濺而起。
「嘿,一群蠢貨。」這名壯漢嗤笑一聲,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名同伴。
此時他們也已經乾脆利落的解決了自己的對手,正將自己的異鐵武器從對方的屍體上拔出,還順帶取走了對方的異鐵兵器。
「這群卡塞因家族的傻狗,實力不怎麼樣,但還是挺有錢的嘛。」壯漢揀起地上的長劍,眼神頓時就發亮起來,「一柄精煉異鐵,婊子養的,我都沒有!……嘿,你們收穫怎麼樣?」
「我這個是個窮鬼。」另一名血脈者撇了撇嘴,「一把毛胚匕首,可能連市場標準價都不到。」
一柄毛胚級的異鐵兵器,標準市值大概在三十到五十枚金幣之間,主要還是看武器類型、使用的材料數量等等。
匕首,是諸多異鐵兵器里公認造價最便宜的。
除非是精煉級,否則通常都不怎麼值錢,畢竟很少會有血脈者使用這類兵器。
目前紅鷹領的異鐵兵器市場上,精煉級異鐵武器的價值最低也在一百枚金幣以上,個別甚至能夠達到兩、三百枚金幣。而導致價格差距如此之大,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其實還是在於精煉異鐵兵器上,投入的打磨材料根本沒辦法簡單估算,所以哪怕是一柄精煉級的異鐵匕首,在沒有經過正式鑑定估價前,誰也不敢說這件武器不值錢。
但毛胚級異鐵匕首,那的確是不值多少錢。
「趕緊離開這裡,按原計劃執行任務。」看著兩名同伴並沒有將這次的劫持當一回事,一名蒙著頭罩的男子當即開口提醒,「船已經準備好了,趕緊離開這裡,我們還要去支援其他人,務必趁此機會將卡塞因的人都解決了。」
「那這個女人怎麼辦?」那名撿到匕首的血脈者朝著雙手被縛在身後,嘴裡也塞著一條髒布的安妮努了努嘴。
「殺了,屍體就扔在這裡。」
「殺了多浪費啊。」壯漢突然獰笑一聲,「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保證讓卡塞因家族成為紅鷹領最大的笑話!」
「別浪費時間!」
「很快就好!」壯漢面對同伴的阻止,不滿的抬手將對方給推開,「解決這群蠢貨比我們本來預料的時間更短,多出來的這部分時間本來就該是我的獎賞!只要我沒有影響計劃,你就不能阻止我。」
「怎麼樣都好,沒必要在這裡對峙浪費時間。」那名揀到匕首的血脈者沉聲說道,「你只有五分鐘。」
「隨便你吧。」那名戴著頭罩,像個處刑人一樣的血脈者也讓開了身形。
「小美人。」壯漢獰笑著向前靠近,他將手中的戰斧和長劍都卸下,然後就開始脫掉身上的獸皮套,一股濃郁的刺鼻汗臭味頓時就瀰漫出來,這使得另外兩名同伴都不由得皺眉迅速離開。
「沒想到,我居然還有玩弄紅鷹領寶鑽的一天,哈哈哈!」
安妮一臉驚恐的望著這名不斷靠近自己的壯漢,她開始瘋狂的劇烈掙扎著,眼眶裡噙滿了淚水。
她很想開口求救,可嘴裡塞著一團髒布的她卻只能發出咽嗚的聲音。
但殊不知,這聲音卻反而讓這名壯漢變得更加的興奮了。
「能夠在臨死前還體驗一回愉悅快感,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壯漢的右手直接抓向了正在不斷後退蜷縮著的安妮,「別掙扎了,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誰都好!』
『救救我吧!』
安妮閉上了雙眼,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滑落。
因為嘴裡塞著的布團,她甚至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雖然鄙夷壯漢的做法,但眼下雙方還是戰友關係,因此那名戴著頭罩的血脈者只能發出一聲輕哼,然後轉身離開,選擇了眼不見為淨;而另一名同行者,則是一臉無所謂的神色,雖然他也欣賞安妮的美色,但對於這種註定要死在這裡的女人,他實在很難提起興趣。
但兩人才剛往前走出不到十步,卻都是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咻——」
空氣里微微響起的銳利破空聲,瞬間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力。
不過比兩名同伴更為敏銳的,是戴著頭罩的那名血脈者已經聞到了空氣里一股微微的焦臭味。
「【熾焰弓】!」他猛然轉頭髮出一聲驚呼。
「砰——」
但映入眼帘的,卻是壯漢的腦袋炸成一團絢爛火花的一幕。
不知道多少支的火箭,全部皆是準確無誤的射中了這名壯漢因急色而毫無防備的頭顱。
沒有噴濺而出的血液。
有的只是如煙花般炸散開來的火花。
安妮呆呆的看著那具先是緩緩跪倒在自己面前,然後才徹底躺倒在自己腳邊的無頭屍。
她的內心,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沒有再去看一眼已經成為死人的壯漢,那名身材稍顯瘦小的血脈者,看了一眼站在屋頂上持弓而立的亞卡,一臉驚恐的扭頭望向了戴著黑色頭罩的同伴:「你被跟蹤了?!」
此時此刻,亞卡所站里的位置,正是剛才戴著黑色頭罩的同伴潛伏著的位置。
這裡,是他們選定的第一處伏擊圈!
黑色頭罩的血脈者很想說「這不可能」,可看著亞卡就出現在幾分鐘前自己呆著的位置,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現下,留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兩個。
戰,還是撤?
二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