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歷史的事,能叫做假嗎?

  第323章 歷史的事,能叫做假嗎?

  杜鐸將目光投注到靜默石棺上。

  棺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黑貓,正搖晃尾巴,用粉嫩舌頭梳理著自己的毛皮。

  棺蓋角落,多出了一枚肉球狀的印痕,讓大半石棺都隨同印痕龜裂開來,魔法光輝不再,反而滲出了些猩紅濃汁。

  這隻黑貓是什麼來路?

  杜鐸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但馬上就將其驅離腦海。

  因為這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雷文已經恢復了施法能力,那麼被他盯住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撤不掉了。

  「誒——」

  杜鐸幽幽一嘆,目光掃過嘈雜而混亂的戰場。

  那簡直就是一副地獄圖景,像極了傳說中將會降臨的末日。

  紅日之下,霞光漫天,大地和天空是同樣暗沉沉的黑紅,到處都是哀嚎、慘叫和求饒。

  刀劍入肉聲不絕於耳。

  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亡。

  天空中,與遠程部隊對峙了一整天的風王此刻終於發威。

  它們扇動翅膀,帶起凜冽風聲撲擊而下,將地上還未乾涸的血跡吹得四射飛濺。

  本就慌張不已的潰兵有些會就此跌倒——這反而能救下他們的命。

  想要反抗的會更加悽慘。

  帶著撲擊之勢的風王當空急墜,攜帶的驚人力量足以將任何抵抗者沖得粉身碎骨。

  杜鐸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手下士兵的骨頭被從皮膚下壓出來,帶著血管和內臟。

  遭襲最重的,還是那些本來堅守斷後的重甲精銳。

  他們徒勞地揮舞著手中兵器,卻還是會在一片金屬扭曲聲中被風王撲倒在地。

  等風王起身翱翔,留在地上的,就只有一塊乾癟血橙般的扭曲鎧甲。

  而目之所及,這樣的場景不知還有多少。

  杜鐸的士兵們都在逃跑,就像是一群盲目的羔羊。

  明明他們人數更多,明明急於追擊的雄鷹軍也分散了陣型,只要微微抵抗,就能夠獲得更多逃命的可能。

  但沒人願意為他人做嫁衣。

  他們一邊跑,一邊丟下武器、脫掉身上礙事的鎧甲,生怕自己被人追上。

  不求跑過雄鷹軍,只要比自己的戰友更快就好。

  所以杜鐸還能看到有人耍著小心思,將脫下的皮甲、武器甩到自己戰友身上。

  有的人能夠成功,暫時獲得一息安全。

  更多的還是會被不計後果地報復回去,結果往往就是兩人一同葬送在雄鷹軍的刀槍之下。

  「怪不得,書上描寫戰敗,總是會用『崩潰』來形容。」杜鐸喃喃道:「這和潰堤洪水,的確沒有區別。」

  而在這洪流之中,只有一伙人安如礁石。

  沒有潰兵敢於衝撞他們,都只能繞道而行。

  那便是埃里克率領的1000重甲騎兵。

  經歷了整整一天的戰鬥,這些重甲騎兵,也許只有再衝擊一次的戰力。

  可即便只有一次,那也意味著數以千計的殺傷。

  杜鐸所有的失敗,就是從這隊重騎兵開始。

  「是你贏了,雷文。」杜鐸長嘆一聲:

  「輸在你手中,我不冤。」

  他揮了揮手,示意全軍停下,拿出那枚貼身骰子,任由其在掌心盤旋。

  看杜鐸態度有所軟化,雷文也收斂了法杖上的魔力:

  「杜鐸伯爵,你的兒子並沒有受到虐待,他享受到了一位貴族應有的待遇。」

  「咱們兩個不是敵人,只是各為其主罷了,如今你已經證明過自己的價值、證明了你對公國的忠誠,沒有必要再繼續頑抗下去。」

  「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不過是關於「投降」的委婉說辭。

  杜鐸嘴角勾起一絲苦笑,這些話,都是他準備對雷文說的,如今卻出現在了雷文口中。

  不過杜鐸不是那種受不得打擊的貴族,也不懷疑雷文的誠意。

  也許不如凱恩斯帝國的伯爵們那麼富庶、強大,但杜鐸也是一位正經的、受人族諸國承認的貴族。

  對雷文來說,生擒一位伯爵,將是一項璀璨的、旁人無法抹去的戰果。

  而杜鐸也將會成為凱恩斯與艾沃爾之間溝通的橋樑,甚至在戰後,他還能夠拿回自己的領地,繼續做自己的伯爵。

  可以說是雙贏。

  不過……

  一想到內閣的動作,杜鐸心中越發五味雜陳。

  「賭了一輩子……最後卻發現,自己竟然被擠下了賭桌。」

  「命運女神,還真是個婊子啊。」

  杜鐸忽然將那枚隨身骰子捏成粉碎,象牙粉末窸窸窣窣從指縫間落下。

  「雷文,你今天不該贏我的。」杜鐸看著雷文,高聲道:

  「如果你輸了,那你能活,我也能活。」

  這句話讓雷文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鋥

  杜鐸抽出了腰間長劍。

  那是他成人禮時,父親送給他的。

  「照顧好我兒子,多謝了。」

  話音未落,長劍上鬥氣噴薄,划過脖頸,鮮血噴涌之間,杜鐸的頭顱高高飛起。

  這真像是在擲骰子啊……

  也不知,這一次,我是擲出了幾點?

  意識在這一刻隨之消散。

  「1點。」

  雷文看著杜鐸的頭顱落地,被截斷的血管正好是一抹殷紅。

  三階強者想要自盡,沒有人能阻攔得了,至少雷文還不行。

  而且,雷文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杜鐸要自殺。

  沒道理啊!

  他對艾沃爾公國的忠誠,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雷文大人。」邦塔拾起杜鐸的頭顱抱在懷中,仰頭道:

  「我願意帶領其他人向您投降,但……」

  「我不接受任何條件。」雷文面如平湖:

  「要麼全體投降,要麼,就再戰上一場!」

  作為一位領軍者,雷文尊敬杜鐸這樣的對手,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會給敵人額外的優待。

  他必須為自己人負責。

  天空中,風王已經再度集結,將這支殘兵籠罩在羽翼陰霾之下。

  不遠處,重甲騎兵緩緩挪動腳步,隨時會再進行一波衝擊。

  邦塔看著這一切,看著周邊士兵在主帥自戕後的茫然,單膝跪地:

  「我們……投降!!」

  2300餘位重甲騎兵齊齊跪地,丟下了手中的武器。

  大局已定。

  雷文深吸口氣,高聲下令:

  「傳令,讓埃里克立即帶人去接管杜鐸大營!」

  「傳令,窮寇勿追,天黑之前,我需要所有人都撤回來!」

  「傳令,讓輔兵出動,救治傷員、清理戰場、接收俘虜!」

  接連三個命令下達,雄鷹軍上下快速運轉起來。

  埃里克帶著重騎兵接管了杜鐸大營,並於當晚組織人手肅清、全面接管營地。

  而雄鷹軍也適時鳴金收兵。

  輔兵們優先收斂雄鷹軍的遺體、救治傷員。

  當夜色降臨,戰場上就只有不知哪裡來的野狗還在活動了。

  接下來幾天時間,雄鷹軍基本就在忙於收拾戰場——這個過程讓每個人都笑逐顏開。

  因為收穫實在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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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杜鐸這一次還真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

  光是糧食,就準備了1400多萬磅,足以讓他的3萬大軍吃上3個月。

  為了威懾風王,他還攜帶了不少附魔弩箭、附魔羽箭,足足有400箱、近20000支。

  至於其它各類武器,數量當然也不算少,長槍、長劍、彎刀……每一種都有上萬,質量也算過得去。

  不過和雄鷹領自家製造的比起來,就有點上不得台面了,因此這部分基本就直接折算成了金幣,總價大概是在15000左右。

  畢竟,無論什麼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

  收穫最大的還是重甲,刨去那些損害嚴重、無法修復的,能湊出大約2500套完好的。

  這樣一來,雷文手中重甲就上升到了5500餘套,足以完全武裝一個軍團了。

  與收穫相對,這次的損失也不算小。

  戰死479人,重傷518人。

  相當一部分傷亡,都來自於奎利臨死前放出的雷光電幕;另一個傷亡大頭,是戰鬥開始時杜鐸的遠程部隊造成的。

  如果放眼大陸戰爭史,這仍舊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可對雷文來說,損失就有點多了。

  即便,放在別人那重傷等於死亡;而在雷文這裡,只要不是運氣太糟發生了感染,基本都能救回來。

  「必須要考慮補充兵員的問題了。」雷文揉搓著自己的額頭。

  戰爭不會就此結束,戰場的規模和烈度也會升高,光靠自己的兩支雄鷹軍不是辦法。

  雷文第一個想到的是西北五郡的輔兵,但馬上就將他們排除在外。

  他們的素質實在太差了,而且缺乏統一訓練。

  真要是拉到戰場上,恐怕崩潰得比誰都快。

  若不是這樣,與杜鐸戰鬥時,也不會讓他們老老實實在營地里守著。

  「對了,還有個辦法。」雷文揉搓著自己的下巴,高聲將胡廈招呼了進來。

  「吾主,您有什麼吩咐?」胡廈進門恭聲行禮,兩隻手搓得跟蒼蠅似的。

  雖然雷文拒絕了他僱傭歷史學家的提議,但胡廈還是決定自己進行兼職,將這一整場戰爭記錄下來,書名都想好了。

  《偉大戰紀——雷文·格里菲斯之崛起》

  而這場戰爭,以1萬對10萬,還能夠戰而勝之,實在太讓人興奮了。

  當然,雄鷹軍這1萬人里沒有算上輔兵和農奴。

  杜鐸軍那10萬人,則是有一個算一個,最後還四捨五入湊了個整。

  可歷史學家的事,能叫做假嗎?

  更何況,即便擠掉水分,1萬對3萬,也是打出了1:20的戰損,殺敵10700多名,俘虜了8000多人!

  現在外頭還立著10000多顆人頭堆壘起來的京觀呢!

  如今胡廈最想的就是「採訪」一下雷文,最好能聽到點富有哲理的句子,這樣還能為自己的記錄增光添彩。

  雷文知道他的心思,但也不去點破,簡短問道:

  「俘虜那邊,情況如何?」

  「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大部分都已經砍掉手指放回去了。」胡廈恭敬回道:「剩下的,就是之前杜鐸的中軍。」

  之所以對這批人另眼相待,是因為他們的表現的確超出了普通士兵許多。

  即便在雷文看來,都可以稱之為精銳了。

  砍掉手指放回去,太過可惜;可要是一直養著,也不是辦法。

  「嗯,他們最近態度怎麼樣?」雷文繼續問道。

  「相比於其他俘虜來說,挺聽話的,沒有鬧過事。」胡廈笑著道:

  「而且自從他們聽說,您讓邦塔把杜鐸伯爵的屍體送回博蘭城後,有些人還在感念您的恩德呢!」

  雷文點了點頭,雖然聽出了胡廈話里有吹捧嫌疑,但也並不意外。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士兵效忠自己的領主,而非一個國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蘭察最近怎麼樣了?」雷文問道。

  蘭察,就是那個被威廉抓來的傢伙,雷文也是詳細問過之後,才知道那就是杜鐸的兒子。

  「自從聽到他父親死訊後,一直都吵著要見您。」胡廈回道。

  「我知道了。」雷文敲了敲桌面:「帶他過來見我。」

  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戴著封魔鋼鐐銬的蘭察才在鬣狗的監護下走了進來。

  蘭察今年23歲,即便被剝去鎧甲,依舊極為魁梧,只比鬣狗矮上一點;五官容貌上繼承了他父親的特質。

  尤其是那高高聳起的眉骨,猩猩似的,給人一種攻擊性強烈的初印象。

  但他的舉止,卻頗為規矩,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你不是說想要見我嗎?」雷文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現在見到我,怎麼又不說話了?」

  「身為你的俘虜,就要有俘虜的自覺。」蘭察冷冷回應道:「這才是一位貴族該做的事。」

  裝作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雷文道:「很好,那麼現在,你可以說點自己想說的了。」

  「魔王!你簡直就是一頭吃人的魔王!」

  蘭察忽然激動起來,脖子上青筋暴起,死死盯住了雷文:

  「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光明之主的責罰嗎!?」

  在來的路上,他見到了雷文下令堆壘的京觀。

  上萬顆頭顱堆在一起,烏鴉如同黑雲般在上頭盤旋,每當有風吹過,簡直就像是無數靈魂在哀嚎尖叫!

  那種衝擊力,讓蘭察此生都無法忘懷。

  蘭察甚至當場就跪了下來,想要為這些人做最後的彌撒,超度他們的靈魂。

  即便沒法使用鬥氣,蘭察的塊頭也足夠巨大,還不好弄傷他,最後還是鬣狗強行把他押了過來。

  「雷文,你的確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將軍,但更是一位雙手染滿了鮮血的屠夫!!!」

  「你沒有絲毫貴族的榮譽可言,更不配擔任貴族的名號!」

  「你的靈魂將在永恆的煉獄中炙烤!」

  面對蘭察的破口大罵,雷文聳了聳肩。

  本來還想問問,蘭察對於杜鐸的自殺有沒有什麼頭緒,看蘭察這樣子,也就不必問了。

  這孩子是在教會學傻了,一點城府都沒有,連罵人都沒什麼殺傷力。

  換成自己是杜鐸,也不會把什麼秘密說給蘭察聽的。

  「說完了?」掏了掏耳朵,雷文將一份閃耀著魔法光芒的文書扔在了蘭察面前:「說完了,那就簽了它。」

  蘭察拿過文書,只掃了一眼,就猛地將其摔在桌上,猩猩般的禿眉頭倒豎起來:

  「白日做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