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沒有(一)

  第296章 沒有(一)

  南茜坐到梳妝檯前,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幽幽嘆了口氣。

  與雷文結婚已有3年,但她的肚子卻遲遲不見反應,再考慮到她和雷文之間夫妻生活的頻率,這個現狀就顯得極不正常了。

  其實早在兩年前,南茜就開始嘗試各種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包括不限於魔藥、法術、膳食等等,但始終得不到改善。

  甚至有一次,她厚著臉皮,帶雷文一起去找了巴基,各自取血,檢查一下兩人身體是否有問題。

  結論讓人寬慰,但也更讓人糾結。

  兩人都沒什麼問題。

  在這個年代,遲遲生不出孩子,免不了要讓人戳脊梁骨。

  當然,南茜早已學會不去在意他人眼光,不然也不會有「烈火玫瑰」這個稱號。

  可身為雷文的妻子,遲遲無法誕育繼承人,卻是她過不去的心結。

  所以今天,她又找到了巴基。

  在這個時代,鍊金術師相當於全科醫生,而且是專門為富商貴族服務的全科醫生。

  而巴基在蒙恩城活了幾十年,服務過不少富商權貴,其中當然也包括孕育子嗣的部分。

  巴基委婉地提出,南茜和雷文的身體都沒有問題,而格里菲斯家族素來沒有生育艱難的情況。

  那麼至今沒有孩子,很可能是南茜、確切地說,是福克斯家族的女性體質比較特殊。

  這句話提醒了南茜,她忽然想到,自己有一位姑媽,也是少年嫁人,直到33歲才誕下了第一個孩子。

  但由於那位姑媽出嫁太早,南茜對她並不很了解,甚至連她嫁到哪家都已記不清了。

  所以才想找古爾丹過來問問,福克斯家族的女性是否真的很難懷孕,如果是的話,那麼有沒有什麼解決的方式。

  敲門聲響起,得到允許後,珍妮走了進來。

  南茜立即問道:「古爾丹呢?來了嗎?」

  「……沒有,夫人。」珍妮低聲道:「我去過古爾丹少爺的家,但沒有看到人,而且家具上都已經落灰了。」

  「我也和周圍鄰居打聽過,他們說從去年春天開始,就再沒見過他了。」

  南茜眉頭皺起:「你是說……古爾丹失蹤了?」

  「是的夫人。」珍妮道:「不過您也不必太擔心,也許少爺他有自己的想法。」

  「不,他不會這麼輕易離開的……」南茜搖了搖頭。

  她了解自己這位兄長的性格。

  就算古爾丹知道,他的存在會給格里菲斯家族帶來不小麻煩,但只要南茜或者雷文沒有明言逐客,那麼他是不可能放棄這種安定生活的。

  想到這裡,南茜問道:「雷文現在在哪?」

  「這個時間,老爺應該在書房裡……」

  沒等珍妮說完,南茜就站起身來、提著裙擺快速向書房趕去。

  珍妮趕緊跟在了後頭。

  南茜走得很快,推開書房的門就沖了進去。

  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麼這麼急,但珍妮本能地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為好,因此默默站在了門邊。

  屋子裡,雷文本來正在處理一份文件,見南茜過來笑著道:「你這是怎麼了,風風火火的?」

  南茜並沒有回答雷文的問題,而是道:「我剛剛讓珍妮去找古爾丹,發現他已經失蹤快一年了,他去哪了?」

  對於南茜的提問,雷文倒並不驚訝,攤開手道:「這個就不好說了,他畢竟是個成年人,想去哪裡是他的自由——也許是覺得農民生活終究太苦,去投奔別的親人了吧。」

  眉頭微微皺起,南茜盯著雷文的眼睛,她並不滿意這個的答案。

  福克斯家族歷來男多女少,狐堡傾頹後,能稱得上親人的,就只有她們那位嫁到了外省的姑媽。

  古爾丹就算要走,也一定會給自己要足路費,而不是憑兩枚金幣就會出發。

  「雷文,我是在認真問你問題。」南茜雙手環抱在胸前:「古爾丹畢竟是我哥哥,我有權力知道他的去向。」

  「但我又不是他的保姆。」雷文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且他一個三階超凡,想要走,誰又能攔住他?」

  「那他為什麼要走?」

  「這個我怎麼可能知道?」

  說到這裡,南茜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傳來了帝國潰敗的消息;而古爾丹的失蹤也正是在那時候。

  一絲不詳的感覺浮上心頭,到了喉邊脫口而出:

  「你把古爾丹殺了?!」

  南茜進門時匆忙,門並沒有關嚴,聲音從縫隙中傳出,讓珍妮打了個冷顫。

  但她又移不開腳步,五官擰在一起,手指攥緊了裙角。

  珍妮聽得出南茜話語中的難過,這讓珍妮覺得心疼。

  另一方面,珍妮又痛恨起了古爾丹。

  古爾丹從來沒盡到過一個兄長的職責,一直對南茜冷眼相待;現在小姐好不容易過上了舒心日子,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卻又要因為他和愛人爭吵。

  雷文心中先是浮起一絲驚訝,隨後又微微有些釋然。

  這一刻還是來了。

  他早就知道,以南茜的聰慧,古爾丹的死瞞不住她。

  自從古爾丹死後,雷文一直在想,究竟該如何去面對南茜,他不想在這種重大問題上欺騙她,可又無法說出真相。

  他必須把真相一直隱瞞下去。

  「我殺了他?我確實早就該殺他!」

  深吸口氣,雷文做出一副憤怒的姿態,打開抽屜,將一封信狠狠甩在了南茜面前:「你看看,你這位好哥哥究竟做過什麼好事!」

  南茜拿起信封,上面的火漆已經被剪開。

  她抽出信紙,臉色隨著目光一路向下,變得越發蒼白。

  雖然署名用的是假名,但南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古爾丹的筆跡。

  他有一個書寫習慣,那就是把o寫得奇形怪狀,而且至少要描上兩遍,別人就是要學,也學不出那種自然而雜亂的狀態。

  這信箋應該是在古爾丹到達雄鷹城後不久寫成,寫給南茜那位從未謀面的姑媽。

  書信前後都是大段大段屬於貴族的、冗長無聊的問候。

  有效的信息就只有中間一部分。

  上面提到了福克斯家族女性歷來難以懷孕的窘境,並且古爾丹還特意詢問,是否有什麼解決的方式,以此來幫助南茜穩固在雄鷹城的地位。

  如果只是這些內容,那還沒什麼。

  可問題在於,這是一封密文書信。

  看似平平無奇,但如果按照特定的方式、規律地間隔閱讀,便會浮現出另一種內容。

  而如今,這些詞彙已經被細藍筆圈了出來,再去讀,內容就大不相同。

  古爾丹希望姑媽儘快告訴自己,福克斯家族女性該如何快速懷上孩子。

  他準備在雷文的領地潛伏下來,表現出毫無野心的姿態。

  等南茜誕下雷文的繼承人後,就著手將雷文殺掉,讓南茜成為雄鷹城明面上的主人。

  古爾丹自己則會在暗中遙控整個雷文的領地,只要時機一到,就聯合姑媽一同發力,奪回屬於福克斯家族的爵位!

  如果成功,古爾丹會把雷文的領地送給那位姑媽的小兒子。

  南茜只覺得頭腦有些發暈,種種情緒湧上心頭,讓她心跳加速、手指發麻。

  啪嗒一聲,書信落在地上。

  用書桌撐住身體,南茜才能抑制住那雙不住顫抖的手。

  她沒想到,自己夫婦好心收留了古爾丹,他卻懷著這種惡毒心思,這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被人背叛的刺痛。

  而真正做主、收留了古爾丹的雷文恐怕更會如此。

  雷文雙手揮舞著,語氣帶著憤怒和不滿:「你看到了,看到這該死的古爾丹都做了些什麼、又想要做什麼了?」

  「這封信,是我兩年前攔下來的。」

  「我要殺他,早就可以動手!」

  「但我為什麼不去動他,為什麼任由他活動在我的領地,難道是我喜歡別人算計我,喜歡別人把我的善良當成愚蠢嗎!?」

  咆哮聲透過門戶傳到走廊,讓本來想找雷文商議事情的丹妮絲和維斯冬停住了腳步。

  門縫虛掩著,讓人看不清內里到底發生了什麼,維斯冬也並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卻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絲不安。

  在維斯冬的印象里,雷文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雷文如此失態。

  丹妮絲則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門縫中,忽然傳來南茜的聲音。

  「雷文,我……不是想懷疑你,也不是在逼迫你。」

  「我是你的妻子,我冠上了格里菲斯的姓氏,我屬於你!」

  「的確,古爾丹是人渣、是敗類、是個不知感恩的混帳。」

  「但我畢竟出身於福克斯家族,和古爾丹流著相同的血!」

  「我要怎麼去面對一位手上沾染了我家族鮮血的丈夫?」

  「雷文,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有靈魂!」

  「我必須要問,我也只能問,不然的話,難道你要我之後一生,都帶著對愛人的懷疑過活嗎?」

  房間中,一片寂靜。

  雷文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這一刻他終於知道,南茜對自己的愛有多麼深沉,也感受到了這份沉重。

  她幾乎是將的胸膛剖開,將一顆心放在了自己面前。

  南茜口唇微顫:「是不是,你殺了古爾丹?」

  從書桌後起身,雷文走到南茜面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

  「沒有」

  南茜心頭一松,臉上表情數度變化,將頭埋在了雷文胸口,用力抱住了他。

  良久。

  在雷文柔和目光的注視中,南茜抬起頭來:「……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幸虧這次把事情說開了。」雷文道:「不然的話,在今後餘生中,我們恐怕會因為這件事吵上一萬次。」

  南茜雙手捧著雷文的臉頰:「吵上一萬次,那我們就和好一萬零一次。」

  天光慢慢暗淡,書房逐漸沉於黑暗。

  「我們也許的確該寫信問問我那姑媽,她到底是怎麼懷上孩子的。」南茜對這件事還是耿耿於懷。

  「也許不用那麼麻煩。」雷文嘴角勾起笑容,手指撫上了南茜後背:「我有一個更直接的方法。」

  就在這時,一道粗豪的聲音傳來:「男爵大人、男爵大人——」

  南茜立即主動離開了雷文懷抱,雷文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皺著眉頭不耐地道:「進來!」

  鬣狗推門而入,看到房間裡的情況,也感覺頗為尷尬,低下了頭。

  「你是我的侍衛長,又不是街邊叫賣的攤販,咋咋呼呼地做什麼?」

  「男爵大人教訓得是。」鬣狗這時候也不敢頂嘴,只能委婉地解釋:「只是,西蒙他們回來了,我自作主張地覺得大人您一定會感興趣,所以……」

  「西蒙回來了?!」雷文眼前一亮:「讓他立刻過來見我。」

  鬣狗剛要領命退下,雷文又想了想道:「算了,一路趕回來,他們應該也累得不輕,這樣,你去西蒙那,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就好。」

  「然後去通知埃里克,明天上午,召集雄鷹軍第1、第2軍團所有大隊指揮官以上的軍官,來雄鷹城開會!」

  「最後,通知林克,立即帶隊回返雄鷹城!」

  ……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上午,雄鷹軍大隊指揮官以上,共23人,來到了雄鷹城的會議室中。

  這些人都是參與過血腥高地一戰的老兵,如今都已經成為了一階超凡。

  不誇張地說,就算沒有士兵,這些人聚在一起,也足以踏平絕大多數的男爵、甚至子爵領地。

  這些軍官們依次落座,雷文卻並未在第一時間到來,這讓他們不免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猜測,男爵大人可能是想去血腥高地上再練練兵。

  也有人猜測,這是準備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演習訓練,畢竟春天到了,在營地里憋了一冬天的士兵們需要出來撒撒歡。

  最離譜的猜測是,男爵大人準備為國效力,帶著這2個軍團的雄鷹軍,開赴帝國東北戰場、支援前線。

  畢竟,近來聽說帝國在東北邊境支應得極為艱難。

  馬基克城岌岌可危,帝國的防線甚至已經退到了黑水行省南部,馬上就要到銀松行省了。

  「咳!」埃里克重重咳了一聲,會議室內馬上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雷文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西蒙推著一塊大木板。

  木板上,是一副全新繪製的陌生地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