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但可惡,而且可恥

  也許是去過春夢堂的原因。

  這個夜晚,趙海帆居然沒有失眠。

  一覺睡到了早晨八點多。

  走到巷子裡,立馬就感應到,自己被人盯梢了。

  趙海帆不想表現出過強的反偵察能力,所以並沒有四處張望,而是邁著慵懶的步子,走出了巷子。

  遭受過嚴重戰爭衝擊,殘缺不全的街上,有很多為生活忙碌的人。

  有人拉著黃包車和黃魚車疾馳而過,剎車全靠腳,鳴笛全靠吼。

  有人穿著一絲不苟,神色茫然騎著自行車,這應該是要去某個偽部門上班。

  有人牽著孩子遲緩的走在路上,這一定是沒了飯轍,借錢又借不到。

  「你可是福口居飯館的趙老闆?」

  身後傳來女人輕微的聲音。

  趙海帆回頭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

  「你是……」

  趙海帆料定這女人對他沒危險,所以不用凝聚心神去看她的面相。

  畢竟凝聚一次心神,就會耗費一定的體能。

  女人慘澹說著:「我家就在閘北,家裡的房子炸毀啦,老公和兒子都炸死了,娘家人也死絕了。

  這世上就剩了我和小女兒,沒錢交房租被趕出來了,你曉得啦,兜里沒錢,棚戶區也沒得住。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如果今天還是吃不到飯,我怕小女兒堅持不住……」

  女人只是傾訴,沒有哭聲卻已然淚流滿面。

  趙海帆左右看了幾眼。

  然後他沒有多問什麼,而是從兜里掏出了10法幣,遞給女人:「這點錢不夠交房租的,但是接下來幾天吃飯沒問題,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給恩人磕頭!」

  女人自己的膝蓋彎曲,也要讓小女兒跪下。

  趙海帆匆忙扶住她們,急聲道:「使不得,你們趕緊走,要不然跑過來要錢的人太多,我身上的錢也不夠散的。」

  女人沒有多說什麼,用眼神表達感激之後,就拽著小女兒的手,匆忙走開了。

  「媽,我想吃蔥油餅。」

  「給你買。」

  「媽,我一輩子都沒吃過雞肉,想吃。」

  「孩子,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吃了上頓沒下頓,恩人給了點錢,應該省著花。你才幾歲,不要動不動就說一輩子,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

  趙海帆走在街上,約莫聽到了那對母女的話語。

  原主心裡有民族大義,家國情懷,但是做人做事相對冷血。

  一個特工,如果太多情了,那將成為軟肋。

  可是穿越而來的趙海帆,他的內心世界相對熱血,情不自禁就會對受苦受難的同胞生出憐憫。

  伴隨著一陣怪笑,走過來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戴著圓頂禮帽的男子。

  正是藥鋪老闆陳鵬凱的兒子陳北才,這名字大概是閘北才子的意思。

  挎著陳北才胳膊的年輕女子,穿著綢緞襖裙,傲嬌得扭扭捏捏,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在看哪裡。

  她就是陳北才的老婆,名字叫葛香玉,個頭超過了一米六五,頗有幾分姿色。

  趙海帆看著他們,不耐煩道:「陳公子,剛才你的笑聲很奇怪,可是吃了什麼不消化的東西?」

  「早飯吃了蟹殼黃和頭條糕,味道鮮美,好消化。我家裡的錢根本花不完,可我從沒有施捨過別人,你又是怎麼回事,你的小飯館才賺幾個錢,怎麼見了路人就給錢?」

  陳北才鄙夷的看著趙海帆,覺得他做了一件傻事。

  趙海帆知道,跟蹤的人就在不遠處。

  而他,就是故意要表現市井氣息,以及庸俗感。

  「陳公子,我做了什麼,不用你多管,你倒是要管好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布,小心她出去偷人吆。」

  趙海帆不屑笑著,然後轉身走開了。

  身後傳來了陳北才無所謂的聲音:「這年月,誰還在乎頭上的帽子什麼顏色,裝到兜里的錢財才是真切呢。」

  然後就是葛香玉撒嬌賣騷和嘲諷趙海帆的聲音。

  趙海帆立馬就想好了,回頭就殺了陳北才,把葛香玉送到堂子裡。

  臨近中午。

  趙海帆去了巷子店鋪區,自己的飯館。

  寥寥無幾的客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廚師李向風在後廚做菜。

  服務員楊曉雨坐在桌子旁,茫然看著莫名的方向。

  看到了趙海帆,楊曉雨嘴角露出了苦澀的笑:「沒客人。」

  「沒客人也不用著急,別家的生意不比咱家好。」

  趙海帆坐到了楊曉雨身邊,朝著店門看去。

  地痞張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看張山的樣子,應該是剛抽過大煙,精氣神飽滿,約莫處在心猿意馬的狀態。

  「趙老闆,我都給你約好了,下午三點,法租界霞飛路鳳仙書寓。到時候去了,你一定能見到別動隊副隊長高有志。」

  「山哥,多謝啊,你辦事就是穩妥。」

  「你打算怎麼報答我,是不是該請兄弟幾個吃點喝點,一人再來一包老刀香菸?」張山輕笑著。

  「好說,雅間請。」

  趙海帆帶著張山那些人去了雅間,親自招呼他們點菜。

  就剛才,服務員楊曉雨忍不住嘀咕了三個字,狗漢奸。

  張山應該聽到了,但他沒什麼反應。

  等趙海帆從雅間走出來,忽然發現了情況。

  陳北才和葛香玉過來了,正冷冷的盯著楊曉雨。

  楊曉雨倒是不怎麼懼怕,漠然的看著地面。

  趙海帆顧不上給廚房遞單子,快步走過來,慍聲道:「曉雨,這是怎麼了,他們欺負你?」

  楊曉雨很愧疚的看了趙海帆一眼,什麼都沒說。

  葛香玉卻是微微仰頭,面色震驚喊道:「天啊!」

  「什麼天啊地啊,你們這藥鋪里的有錢人,欺負我家瘸腿的服務員,成何體統?」

  看到李向風走了過來,趙海帆隨手把單子遞給他,讓他只管去後廚做菜。

  李向風沒說什麼,一步一回頭走進了後廚。

  陳北才咬牙切齒道:「趙海帆,你知不知道,你的飯館裡出現了非常極端的抗日分子!」

  「誰?」

  趙海帆裝糊塗問道。

  「她!」

  陳北才怒聲道,「她竟然用非常小的聲音吶喊,殺光日本鬼子,殺光狗漢奸!

  皇軍不容褻瀆,大東亞共榮圈不容破壞。你的服務員楊曉雨,死罪!」

  趙海帆面色冷峻,看向了楊曉雨,低沉問道:「你說了嗎?」

  「我什麼都沒說,今天變天氣,我的腿疼,就一直在這裡坐著。」楊曉雨滿臉苦澀。

  趙海帆冷眼看著陳北才和葛香玉,怒聲道:「我的服務員,她什麼都沒說,你們故意誣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