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課焦頭爛額的時候。
趙海帆正在閘北的路上晃悠。
青皮短髮,麻布衣衫敞懷,怎麼看都像個地痞。
越是靠近公共租界,燈火就越是密集。
街上的店鋪多了起來,夜裡,最熱鬧的肯定是風月場所,歌舞廳和妓院。
上海淪陷後,百姓的生活水生火熱,不敢去暢享將來。
部分人,手裡有了錢就急忙想花掉,生怕活不到明天。
人越是恐懼,身體本能的反應就越是強烈。
所以,不同檔次的妓院,生意都很紅火。
只掛著小油燈,一堆老女人的釘棚,也不怕沒生意。很多車夫和力工,就喜歡光顧釘棚。
三等妓院鹹肉莊和開門堂子,客人更是絡繹不絕。
部分妓院立著牌子,不接待抗日分子。
但是有些妓女,也抗日。
「趙海帆?」
身後傳來了地痞漢奸張山的喊聲。
趙海帆早就發現,張山那些人在後面跟著。
他回頭笑道:「山哥,都這麼晚了,你還在巡邏?」
「漢奸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
張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輕輕扇了臉一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對太君不夠忠誠,能有什麼好下場?
趙海帆,我可是聽說了,今天你在飯館裡露了一手,把藥鋪陳老闆請過去的貴客都給伺候高興了。
飯館裡賣了不少錢,芥川太君甚至獎勵了你10法幣,能不能請兄弟我喝點小酒,再去花煙間玩一玩?」
「花煙間……」
趙海帆故作詫異看著他,「山哥,你什麼身份,就算找女人,也該去更好的地方,隨便一個開門堂子,都好過了花煙間,你總不會是……」
張山不以為恥,笑道:「從去年冬天開始,我抽上大煙了,混的更好了,手裡的錢漸漸多了起來,那一定要學會享受。
去了花煙間,只需要兩角五分錢,就能讓煙花女人給裝煙,捶背,想怎麼耍弄,就怎麼耍弄。」
趙海帆看著他,說道:「我不抽大煙,不想去花煙間那種地方,如果山哥想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我來選地方?」
「好啊。」
張山轟走了身邊幾個狗腿子,屁顛跟著趙海帆,繼續朝著公共租界的方向走。
那邊有不少開門堂子,妓院的名字五花八門。
有的提供簡單的酒菜,有的只做皮肉生意。
即將玩耍,張山心潮澎湃,笑問:「你手裡有飯館,我要喊你趙老闆,你有沒有去過六馬路的陶公館?」
「沒去過,太貴了。」
趙海帆知道,張山說的陶公館,是麼二堂子。
走進去了,喝茶要一元,喝酒又要一元,如果第一次在那裡過夜,又要再給幾元。
等以後變成了熟客,再過夜或者叫公館小姐出來,才會給降價。
「要不咱們……」
張山惦記著芥川雄獎給趙海帆的10法幣,似乎希望他一次就把10法幣都給花了。
趙海帆擺手拒絕了。
張山嘿嘿訕笑:「趙老闆,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了,不管你遇到了事,還是你的飯館遇到了事,我都罩著你。」
「山哥夠意思,以後,我少不了討好你。但你要記住我說過的話,不要帶人去騷擾我居住的弄堂。要不然,請你吃喝嫖賭,會變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趙海帆言語越來越冷。
張山面子掛不住,停住了腳步,輕笑道:「趙海帆,你又恐嚇我,你……」
腹部被刀子頂住了,張山訕笑道,「我也真是怕你了,動不動就玩命,咱還是去堂子裡享受吧。」
看到了春夢堂的招牌。
張山加快了腳步。
走在路上,搖擺的雙臂就像是要擁抱裡面的女人。
看著他的德行,趙海帆心道:「張山比較好拿捏,有點利用價值。」
春夢堂。
這裡分出了三層,密密麻麻一百多個房間。
大部分房間,都只有一張床,一個梳妝檯,一個馬桶。
也只是在一樓的接客廳旁邊,設了幾個稍大的房間,裡面多了小餐桌和小椅子,可以坐在裡面點酒菜。
一樓房間。
趙海帆和張山吃著小菜,喝著小酒。
身旁都有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在給揉捏著。
碰了杯,張山抿了一口酒,嘖嘖道:「豆腐翠早就該來這裡了,她有點姿色,如果變成了堂子翠,能賺到更多的錢。」
趙海帆用力扔過去一根老刀香菸。
那根煙抽打在了張山的臉上,讓他整個身體一哆嗦。
與趙海帆對視的瞬間,張山明顯慌了。
拿起了那根煙,在鼻孔下聞了聞,笑道:「老刀也就一般,不久前,太君給我發了七星。」
「這亂世,吃喝玩樂比找死好。」
趙海帆藉此警告張山,你敢算計豆腐翠,我就弄死你。
他的話里有吃喝玩樂打掩護,這是為了在婊子面前,給張山面子。
張山自然是聽懂了,再次碰杯,張山吼道:「警察署別動隊張山,罩著你那個巷子,這話,張山親口說的。」
趙海帆陰沉點頭。
旁邊的婊子,卻是對張山一頓吹捧。
來了這堂子裡,趙海帆肯定要玩一下。
身為軍統特工,走到什麼場合,就要像什麼樣的人。
玩痛快之後,趙海帆從春夢堂樓房走出去。
看到張山早就出來了,朝著一個方向看著,估計是大菸癮犯了。
「趙老闆,你身體真棒,我都出來二十多分鐘了,你就一直在裡面。」
「錢不能白花。」趙海帆笑呵呵說著。
「那也要身體跟得上才行啊,如果是藥鋪陳鵬凱來了,也就忽然一下……」
「山哥,你還挺幽默的。」
朝著弄堂方向走著。
張山說道:「趙老闆,如果你想跟別動隊副隊長高有志交好,我可以給你牽線。
雖然說高有志坐在你的小飯館吃過一頓,但他對你也不會有多少印象。
高有志胃口不算大,請他去林鳳仙的場子裡玩一玩,再給他一些錢財,他就當你是兄弟了。」
「你說的是真的?」趙海帆故作震驚,激動喊道。
「山哥親口說的,會有假?你也已經見過了林鳳仙,陳老闆請客,其中就有她。」張山很是得意。
「見過林鳳仙,但是沒敢多看,那娘們是書寓本家,我高攀不起啊。」
「書寓也不讀書,就是談小曲,陪酒,賣騷,走進去,你兜里有錢,你就是爺。」
張山表示,這幾天就給趙海帆創造機會,讓他跟警察署別動隊副隊長高有志結交。
至於趙海帆,他更想接近的,肯定是別動隊的隊長,大地痞吳老四。
可是差點被刺殺之後,吳老四暫且躲起來了。
別動隊方方面面,暫時就由高有志主管。
趙海帆回到弄堂。
看到白麗芳迎面走了過來。
「騷芳,大晚上的,你穿這麼少的衣服來回跑,不怕被鬼子……」
「不是太君嗎?你都是這麼囑咐飯館裡的人。」
「你不怕被太君和巡警看到了,然後先玩了你,再殺了你!」
趙海帆警告的時候,白麗芳居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對著他的耳朵吹氣,說:「趙海帆,你知道嗎,我是抗日分子!」
「沒聽到你說了什麼。」
趙海帆推開了騷芳,回了自己家。
他早就凝聚心神看過白麗芳的面相,知道她不是軍統成員,也不是國軍和鋤奸團。
她就是一個親人死在了日本人手裡,傷心欲絕,總想復仇的百姓。
趙海帆也不知道,在淪陷區有多少類似白麗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