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帆帶著白麗芳離開了店鋪區。
「就要離開了,真有點捨不得這老弄堂。前年都炸成啥樣子了,可這弄堂沒挨炮,吉祥之地。」
「這裡的弄堂沒挨炮,那是因為靠近公共租界,日本人不敢玩命轟這裡。落後就要挨打,你我當自強!哎,看我說的都是什麼,我乃良民,這種話怎麼能從我嘴裡說出來?」
「我回家收拾點東西。」
「如果你家裡沒藏著錢,就別回去了。你的理髮店賺的錢,估計剛夠生活開銷。逃難,誰還不是說走就走。」
趙海帆知道白麗芳很窮。
理髮店的收入,比不上文翠的豆腐坊。
填飽肚子,肯定比髮型重要。
有人曾經在街上看到一條破成蜘蛛網的褲頭,據說是騷芳扔的,說騷芳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可在趙海帆眼裡,騷芳從來都不是披金戴銀的樣子,穿的一直都是棉布衣服和布鞋。從來不化妝,看起來好看那是因為長得好看。
「我家裡還真有點錢,6塊大洋,還有55元法幣,這是我的全部積蓄。」白麗芳滿是幽怨。
「那就拿上。」
趙海帆陪著白麗芳回了家,讓她拿上了為數不多的大洋和法幣。
要去的是法租界小洋樓,白麗芳不敢把自己的破衣服帶過去。
離開了巷子,朝著益康藥鋪走去。
小汽車車門打開了。
艾莉絲走下了車,顫著軟腰對著趙海帆揮手。
「趙海帆,我的朋友!」
「艾莉絲,我的朋友。」
這一幕,坐在藥鋪里的幾個鬼子都看到了。
芥川雄的面色,不但陰沉,而且泛綠。
站在街上,趙海帆一把將艾莉絲拽到了懷裡,感受著她澎湃的曲線,對著她的耳朵輕微說著:「我吹牛說,自己可能成為男爵,就在今年秋。」
「好的!」
艾莉絲很上道,用非常流利的中國話說著,「我會及時將你的朋友白麗芳女士送到聖瑪利亞醫院。
遺憾的是,如果你想追究打人者的責任,法租界可能愛莫能助!
但是,法租界通海公司,只會跟友好的人合作。」
然後。
艾莉絲和白麗芳,一起坐到了小汽車后座上。
趙海帆看著小汽車開走的方向,心道,艾莉絲,夠意思!可是再過幾個月,法國也要捲入戰爭了。
趙海帆走進益康藥鋪,微微躬身,笑眯眯給幾個鬼子發煙,然後在芥川雄身邊坐了下來。
芥川雄吹出一口煙氣,嘴裡的聲音似乎很陶醉,也很苦悶:「法租界通海公司,路子大大地有……」
趙海帆沒搭茬。
他很清楚,之前日本領事館和日本憲兵隊,試圖與通海公司合作,從歐美弄幾批戰略物資和糧食,但是都被婉拒了。
「如此一來,在日本人眼裡,我豈不是變成了一個很有利用價值的人?」
趙海帆如此想著,故意在芥川雄的面前,洋洋得意顫腿。
芥川雄忽然扶住了他的右腿,笑問:「你地腿,被槍擊中?」
「托太君的福,我至今還沒有挨過槍子兒。」
「你地意思,我地不懂。」
芥川雄很困惑的看著趙海帆。
趙海帆準備繼續解釋,這時候高有志的堂妹,女流氓高玉蘭開口了。
「趙老闆的意思是,有皇軍保護著,他這樣的良民不會被人開槍射擊。」
「吆西……」
芥川雄有點貪婪的看著高玉蘭,笑道,「你地,漂亮!」
「我是吳老四的人,自己人。」
這種場合,高玉蘭都怕堂哥高有志罩不住,直接就把吳老四搬了出來。
芥川雄點了點頭,又朝著趙海帆看去:「你地,和法租界艾莉絲第一次見面,什麼時候?」
「一年前,我去巴蒂斯特伯爵的小洋樓做菜,第一次見到了艾莉絲,他們全家都喜歡吃我做的川菜和本幫菜。」
趙海帆貌似很回味,兩個大拇指勾起來碰到一起,做了配對的手勢,「那個夜裡,艾莉絲喝高了,我和她,嘿嘿……」
「你地,說下去,你和艾莉絲……」芥川雄怪笑著。
「不可說,要不然艾莉絲會生氣的。」
「法國人,沒什麼了不起!」
芥川雄面色愈發陰狠,或許日本方面也預判出來了,法國遲早會捲入大規模的戰爭。
「高隊來了!」
站在藥鋪外面觀望的章超,對著藥鋪裡面喊了一聲。
他對高有志的崇拜,溢於言表。
趙海帆和芥川雄那些鬼子,都走了出去。
一輛小汽車停了下來。
高有志和張山從車裡下來,身邊跟著兩個地痞。
「芥川少佐,皇軍吩咐我來給益康藥鋪送藥。」高有志笑呵呵說著。
「你地,自己人,你地,勤勞!」
芥川雄和幾個鬼子讓到了一邊。
高有志吩咐張山那些人,從車裡搬出來四個箱子。
從標識看,裡面都是氯黴素、阿奇黴素……
但是,沒有磺胺。
藥鋪里,蒼井秀、高玉蘭、章超忙著記錄進購的藥品。
高有志似乎覺得芥川雄這些人有點礙眼,笑道:「芥川少佐,你喝點藥?」
「你地,什麼意思?我地,喝茶!」
芥川雄倒是沒怎麼生氣,他的心思在別處,還在琢磨法租界通海公司。
在藥鋪一樓茶桌旁坐下來,高有志開始泡茶。
芥川雄喝了一杯茶,低吼道:「你們地,保護好極司菲爾路!」
「嗨!」
高有志並沒有站起身,但是表情很到位。
一旁的張山,則是給幾個鬼子散煙,點菸。
忽然。
藥鋪外面傳來了電驢子的咆哮聲。
幾人都朝著店門看了過去。
電驢子停了下來,兩個地痞連滾帶爬衝進了藥鋪。
「高隊,極司菲爾路,殺人了!」
「瞧你的熊樣子,殺人有什麼稀奇的,哦,到底怎麼個情況,誰把誰給殺了?」
高有志很無所謂。
因為越界築路地段,幾乎每天都會出人命。
芥川雄幾個鬼子卻提高了警惕,都是陰冷的看著,聽著。
地痞喘息說著:「一個瘸腿男人,開槍打死了三個日本兵,然後跑得沒影子了。很多人都看到了,都說是夜鷹出現了!」
「這……」
高有志慌了。
被打死的是日本兵,而他,面對的就是芥川雄這些日本兵。
「八格牙路!」
芥川雄暴怒,狠狠扇了高有志兩巴掌,「你們地,不能很好的保護極司菲爾路,大大地失職!」
挨了兩巴掌,高有志也只是捂著臉。
可是看到幾個鬼子端起了槍,高有志就慌了。
雖然說他現在混的更好了,可如果被鬼子給崩了,恐怕也很難找到說理的地方。
如果命都沒了,就再也不能泡賭場、泡堂子了。
高有志跪在了地上,滿臉委屈道:「太君息怒!極司菲爾路魚龍混雜,各方勢力都有!我手底下這些人也罩不住啊!再說了,四爺也沒有明確吩咐我來維護極司菲爾路的治安。」
芥川雄冷哼一聲,沒有繼續理會跪在地上的高有志,帶著幾個鬼子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