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岩今天並沒有穿警服,所以掌柜的難免要怠慢一些。
見他和玉秀之前的衣服比較寒酸,還只以為是哪個要飯的忽然就成了暴發戶。
就在他要狗眼看人低的鄙夷幾句時,忽然聽到了東江路這個地名,這下子,成衣店掌柜瞬間就冷靜了幾分。
現在南市……應該說整個上海的人都知道,東江路臨近警察局,所以那附近的房產已經全部被「新政府」徵收了,用於警局所有中高層人員和家屬的安置。
也就是說,現在的東江路居住的,全都是大大小小能叫得出名字來的漢奸。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慶幸,趕緊從櫃檯後繞了出來:
「這位貴客您儘管放心,你們二位的衣服,小店一定在第一時間趕製出來,絕對不會耽擱這位太太的重要事情。」
「這……這是不是有點多了啊?」
眼見幾件衣服,就已經五六百塊花出去了,玉秀的心中百味雜陳,一方面是心疼錢,另一方面則是有些小竊喜。
看來石頭哥還從來沒有忘了自己,「飛黃騰達」之後第一時間就把錢花在了自己身上。
「這有什麼多的,等到你真見了那些太太們就知道了,他們哪個衣櫃裡的衣服,不能在上海鬧市區換上三兩套房子?」
付了錢之後,李岩就挽著玉秀的胳膊出了成衣店。
「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好好的享受,如果你不大把的撒錢的話,就顯得和這些人不合群了。」
「切!」
玉秀抱著李岩胳膊的手臂緊了緊,喃喃道:
「我才不想和她們合群呢!」
李岩扭過頭來,看著玉秀逐漸有些發冷的臉蛋,忽的眨了眨眼睛:
「如果和這些人在一起,能得到日本人的情報,你也不願意嗎?」
「石頭哥,你……」
李岩這話,不能說是暗示,應該說已經是明示了。
玉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好久之後才抿了抿嘴唇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見他這慌張的神色,李岩隨手拿出了一顆巧克力糖果,放進了嘴裡:
「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你介意的話,可以找姑姑和姑父……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
聽到這裡,玉秀的瞳孔頓時一縮。
這還叫知道的不多嗎,她本來以為自己平時行事已經很小心了。
看到她一張臉有些陰沉的樣子,李岩連忙止住了這個話題:
「還是先去見一見我們的新鄰居吧。」
……
東江路18號,李岩新分到的房子並不算大,只有上下兩層,五六個房間。
不過,好在下層進行了吊頂設計的大堂還算寬敞,所以這一次也勉強容納下了附近的鄰居幾十人。
作為比較晚搬到東江路的「新政府要員」,李岩兩口子明顯受到了前輩們的熱情招待。
為了這一次的喬遷晚宴,李岩特別提前幾天從紅房子訂購了數量不少的法國菜,也幸虧他這房子的客廳足夠大,這才勉強把附近的鄰居們都容納下來。
「嘖嘖,多漂亮的一個人兒啊,我說我們家老侯出去廝混的時候,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李科長也一起呢!
原來人家李科長早就在家裡面金屋藏嬌了,哈哈哈……」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雍容華貴,肩膀上繫著一抹白狐披肩的年輕美婦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所說的老侯,其實就是翻譯處新來的副處長,侯永新。
這些日子,這位候副處長一直在上下串聯,許諾利益,以期把西村柚這個老鬼子給架空。
現在,翻譯處裡面的四個科長,已經有三個倒向了他。
至於為什麼倒向他,而不是倒向有日本身份的西村柚,當然是因為這小子給大傢伙許諾的利益是實打實的。
而且,據傳言……呃,準確的說是李岩打麻將的時候從盧康德那兒聽說的消息,這個侯永新是從日本留學歸來,在憲兵隊那邊也有背景。
起初,李岩聽到這樣的話時,只是嗤之以鼻。
如果這個侯永新真有這樣的關係,以他的身份還不早就知道了。
但後來,他很快意識到,大江鴻的級別有些過於高了,以至於沒辦法清楚的了解到憲兵隊下層的具體情況。
「侯太太,你才是我們翻譯處的第一枝花呢,我家玉秀雖然有一點姿色,但怎麼能和您比?」
李岩知道,這侯太太不是個善茬。
當然了,她和玉秀比起來也確實更加的前凸後翹,眉眼也更加明亮深邃。
如果說玉秀只是隨處可見的小家碧玉的話,她就絕對是能勾動所有人心神,光彩奪目的一顆明珠了。
李岩這話,是個女人都喜歡聽,更何況是侯太太這樣無比在意別人評價的美女。
她忍不住用手掩著杏唇,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啊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你這麼說我,難道就不怕我這妹妹吃醋了……」
說完,她就邁著裊裊的步子,拉著玉秀來到了女賓所在的區域,同時還不忘了回頭和李岩道:
「好了,你們這些男人有男人的事情,我們這些女人自然也有女人的事情,玉秀妹子我就帶走了。」
因為這只是家庭宴會,並不是什么正規的晚宴,所以來參加宴會的男女夫妻們普遍沒有聚在一起。
來到了僅僅一牆之隔的女賓區,玉秀才忽然間像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突破了自己的認知。
只見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有打著麻將的,吃著瓜子的,展示新買衣服的,聊著八卦的……
忽然,搭在玉秀肩膀上的那隻帶著美甲的手動了動,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道:
「怎麼,是不是對自己的相貌有一點不自信了?」
玉秀吞了吞口水,茫然的點了點頭。
很快,侯太太就把她拉到了一張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拉著旗袍下擺倚在沙發上解釋道: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咱們警察局裡面這些臭男人有了錢之後,誰不是把家裡的女人踹了換新的老婆。
只有你家的李科長,他說自己身體不好,說什麼也不能放棄你這個糟糠之妻。
你們倆的感情,姐姐我我可是羨慕得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