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鐘,仁愛醫院病房裡迷迷糊糊醒來的張旌陽,渾身疼痛。
透過一絲縫隙勉強看清旁邊掉淚的女子,「姐...」
「旌陽,你醒了。」殷梅不顧淚痕慌忙起身招呼自己弟弟,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我姐夫...我姐夫呢?」
張旌陽腦袋犯迷糊,像是忘記下午挨打事宜,等清醒過來腦海里划過褚文昊可惡的臉,怒從心起。
「旌陽,你剛醒先休息會...」
張旌陽一把推開殷梅,掙扎著豬頭起身,怒道:「我姐夫呢!我要褚文昊死!我要讓那個狗賊死!」
「閉嘴!」
正瘋狂喊叫的張旌陽,被進門的古寒升一聲呵斥立刻閉嘴。
「你瘋了!再敢罵我弟弟老娘跟你拼了!」殷梅真是護弟狂魔,掐著腰怒視古寒升。
蠢婦!
陰沉著臉冷道:「先回家,其它事情再說。」
張旌陽張張嘴咽下要說的話,知道這裡是醫院,確實不方便。
一家三口坐著黃包車直奔虹口區,古寒升為掩飾其身份刻意在外租賃一套平房,距離北四川路的東京別苑兩公里路程。
霓虹燈下,來往人員密集,張旌陽跟殷梅就沒住嘴,煩的古寒升只能閉上眼揉著額頭,心裡也暗恨褚文昊,決定明天開始刺殺他,報仇雪恨,更是要提前清除禍患,以免自己的身份被其發現。
吳四寶遠遠跟在身後,知道三人走進弄堂里,沒有在監視,叮囑屬下:「盯死了,再出問題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
進門的三人那會想到褚文昊居然做了壞人出賣軍統人員,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躺在沙發上腦袋犯迷糊的張旌陽怒聲道:「姐夫,我一定要殺死褚文昊,今日之恥只能用他的命來償還,我還要他的女人,否則咽不下這口氣。」
古寒升低頭吸著煙,鬧腦子亂轉,事情有些脫離掌控,褚文昊居然不配合,難道真是漢奸?
是不是漢奸他最清楚,或者說軍統長官都很清楚,但假的也是真的。
殷梅給自己弟弟端水,眼神兇狠道:「你就不能帶人去除掉他,你看把旌陽打的,我差點沒認出來,這要是破相了,還怎麼找媳婦。旌陽說的沒錯,一定要殺死他,他的女人就當做賠罪用的,啥時候旌陽膩了,啥時候賣去青樓讓其當婊子,才能解除我心頭之恨!」
古寒升淡淡道:「這兩天消停點,不要亂竄,別墅也不要去,等把褚文昊除掉在說。」
「哼,你一定要...」
......
李志群住在極司菲爾路總部不遠的一棟兩層洋樓里,辦公室有房子只是懶得去住,這裡也很安全。
「主任,住處鎖定了,至於是不是軍統特務需要抓回來審審。」吳四寶低聲匯報導。
「四寶,坐下喝茶。」旁邊的葉吉卿招呼一句。
「是。」自顧自喝茶,沒打擾深思的李志群,他腦子不靈光只需要執行命令。
李志群左思右想覺得褚文昊今晚的舉動有些毛病,報仇雪恨?
有這種可能,剛剛被踢出軍統,一怒之下出賣自己人不奇怪。但憑其接觸這幾次來看,他覺得事情未必那麼簡單,裡面指定藏著不為人知的事情。
坑害他?
到嘴的肥肉他卻猶猶豫豫,回想褚文昊有意無意的提醒,不能冒然出手。
吸著煙輕道:「把消息送到矛子明哪裡,讓其上報給丁默村,看到人後叮囑悄悄撤離。一會你去總部盯著,看看誰不老實往外送消息,悄悄記下來不要宣揚,有消息及時匯報。」
「是。」
等吳四寶離開,葉吉卿不解詢問:「幹嘛把功勞讓給姓丁的,忘記他中午怎麼阻擊你了?」
李志群擺擺手:「這裡面有事,褚文昊沒那麼傻,當漢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不急於一時表現,何況他不通知川島芳子,卻獨獨告訴我,話里話外分明就是這兩個人有問題,很可能就是日本人藏在軍統裡面的老鼠。中午川島芳子智珠在握,抓捕的可是軍統上海站站長,要是沒有內部人透漏消息,她是怎麼知道的?」
「這...」葉吉卿做生意好手,大家閨秀,要見識有見識,腦子也不傻,稍稍頓悟就明白他所言。
眼睛一亮,興奮道:「褚文昊要坑丁默村一把,讓其幫忙除掉軍統裡面的老鼠。同時打川島芳子的臉,亦或是打姓戴的臉,報酬雪恨也好,清理內部也罷,總之沒打好心思。太好了,如此你要把握住機會,好好收拾丁默村這頭白眼狼,讓其乖乖滾出七十六號。」
李志群端著茶杯似笑非笑,「準備自然要準備,還要送份大禮給他。你去義父家裡一趟把事情告知,讓其準備動手,今夜事要成,軍統這幫廢物沒用的很沒啥指望,事成之後參與的人通通打殺掉,絲毫痕跡都不要漏出來。」
「好,我這就去。」葉吉卿神情嚴肅點頭起身離去。
李志群掐滅手中香菸,咬咬牙暗道:無毒不丈夫,富貴險中求,是死是活在此一舉!
......
七十六號辦公室。
丁默村沒在被張笑林請去瀟灑,矛子明聽到自己屬下匯報,起初有些狐疑,「消息從哪裡來的?」
趙炫神情嚴肅回道:「矛主任放心,消息小六子送的,下午在仙樂斯門前賣瓜子,開始沒發現有人進去過。後來褚文昊居然出現,沒過多久有人抬著一頭豬大搖大擺從正門出來,毫不避忌。
小六子悄悄跟蹤到仁愛醫院監視,四點半那會一女人出現在病房裡,因為擔心一直盯著沒敢動,直到另一男子出現。
根據小六子所言,此人很是謹慎,很有特務習性,他沒敢監視,蹲在門口一直待到晚上六點半。剛剛看到三人回家,這才把消息送過來,根據屬下分析,兩人定是軍統特務,褚文昊因不滿被開除軍統,毆打其軍統人員,以示報復絕對錯不了!」
「很好!」
矛子明激動的轉了個圈,想要通知丁默村,這麼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
「主任,可不能耽擱時間,小六子說人可能隨時離開,先抓人吧。」
矛子明想了想也對,要是人跑了,豈不是很尷尬。
「你立刻帶領一大隊火速趕過去,記住人要活的,抓回來關進審訊室給我狠狠的打,不交代就打死算了!」
「是!」
趙炫領命而去,矛子明站在窗邊看了樓下一眼,幾個鬼子正在來回探尋,心裡有些不舒服。
這幫混蛋,他還要去通知特高課剛派來的監視小隊長澀谷一聲,真是麻煩。
叮鈴鈴~
正要離開,桌上電話響隨手接起,等聽完匯報眉頭微皺,「啥意思?」
「矛主任,靜安寺站點李志群得人都撤了,現在只有我們十幾個人在這,是不是要儘快補充人手過來?」
「都交接完了?」
「嘿嘿...主任放心,一點問題也沒有,帳目清晰,有幾個賴著不想走的混蛋讓屬下一頓好打通通趕走,這會世界安靜了。」
「很好!」矛子明一臉高興,今天真是好日子,高興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增加人手的問題要等等,剛安排一個大隊去抓人,其餘人要等明天才能安排好。
「今晚辛苦一下,明早派人過去填充,務必不能出現問題。」
「是!」
掛掉電話趕緊去處理澀谷的事,一會要去匯報,李志群三百多人都撤離,靜安寺空置,包括看守偽鈔廠的特務也都撤離,可不能出事,穩妥起見連夜安排人員進去看守。
七點。
靜安寺偽鈔廠門前,原本有幾百警察在不遠處看守,此刻卻沒多少人。
街道上本來人很多,不過今晚很奇怪,大批黑衣男子出現,開始在街上打家劫舍,強搶民女,搞得警察到處追逃犯。
場面很亂,蹲守在院內的鬼子看的一清二楚,卻沒有多管閒事。
十人一小隊,靠在沙袋後吸菸不時開幾句玩笑,很輕鬆。
鶯鶯燕燕的談話聲傳進來,小鬼子激靈起身,看到路燈底下有十幾個小姑娘正在等車,扎著馬尾辮,穿著學生裝,不難猜測是一群女學生。
「小泉君,是花姑娘,去把她們帶進來,今夜無事享受一下。」
「福岡你太壞了,想讓我犯紀律,隊長剛剛交代最近睜大眼睛不能亂來,想要花姑娘過幾天吧。」
「怕什麼,隊長去司令部,今晚不回來,速戰速決,誰要是敢多嘴打死他!」
「這...」
「裡面的人正在用餐,七八十人,怎麼防備,要是...」
「蠢貨,有福同享,自然是一起玩樂,去,帶人把花姑娘請進來,誰敢跑打死她!」
「是!」
於此同時。
隔壁兩道黑影悄悄潛入府邸,手裡提著兩個袋子,直奔一樓最東側雜物間,進門後熟門熟路來到牆角搬開柜子,露出一個很小的方洞。
沒廢話,兩人打開包裹把黑漆漆的粉末倒在地上,其中一男子跳進洞裡消失不見。
一切都進行的悄無痕跡,要是沒有李志群的配合怕是進不來。
......
咣當!
一聲巨響傳出,把室內正在研究如何殺死褚文昊的三人驚醒。
「大膽!你們什麼人!」殷梅端著茶杯嚇得一哆嗦,呵斥進門的黑衣特務,本以為是自己丈夫手下,習慣了。
可陸陸續續進門二十幾人,手中端著黑洞洞的槍口,嚇得殷梅臉色蒼白起來,顫聲道:「寒升...他們不是你的屬下嗎?」
古寒升早已經跳起來,想要跑到臥室拿槍,卻被呵斥住,「想死就繼續動!」趙炫冷冷一句,「搜!」
「是!」
三間通房,十幾個特務闖進門開始翻箱倒櫃。
「放...肆!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活了!」張旌陽眯著眼看不真切,漏風的牙齒說話還不利索,不忘呵斥進門的特務。
古寒升一顆心跌入谷底,怎麼會這樣,是誰出賣他?
誰?
褚文昊?
很有可能,派人跟蹤張旌陽順藤摸瓜,把自己也掛出來,好狠的狗賊!
不用猜,眼前的黑衣特務指定是七十六號的人,怎麼辦?怎麼辦?
腦海里極速轉動,他要見川島芳子,可這些人未必聽他所言。
「隊長只有兩把手槍,沒有電台跟密碼本。」
趙炫瞅了一眼三人,「打暈帶回去!」
「是!」
古寒升驚恐的神色一閃而過,張嘴就喊:「你們不能抓我,我是...」
砰!
話沒說完就一頓亂錘,暈了過去。
「你們...太放肆了,放開我弟弟,知道我是誰嗎!?」殷梅看到自己男人跟弟弟被粗暴的打暈帶走,掙扎著上前攔截開口威脅。
趙炫嘴角冷笑一聲:「你是誰啊?」
「我是...」
「我管你誰!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嘛,長得倒是有幾分騷媚樣,便宜你們留下三個兄弟享受完再走!」
「是!」
趙炫帶人離開,都是些流氓那來的底線,招待殷梅的三人把門一關,不多時就傳出慘叫與求饒聲,這會算是滿足她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