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心灰意冷

  人群中喊聲,讓眾人清醒過來,齊齊向山下望去,神色變得害怕起來。

  只見二十輛軍用卡車停在山下,全副武裝的士兵開始列隊,不難看出是國黨警備司令部的士兵。

  羅忠義從車上下來,面容嚴肅舉槍對天連開數槍,怒道:「造反嘛!在不撤離通通殺死!」

  沒來的急上山民眾占三分之二,看到士兵來,神色慌亂悄悄開始撤退。

  人群中有人高喊:「快跑,大家一起衝出去,免得被當兵的打死。」

  這話很提神,本就害怕的民眾開始瘋狂逃竄,山上民眾也迫不及待往山下趕,踩踏難免。

  半小時後,方寸山人去樓空,原本熱鬧非凡的靜雅之地,只剩青煙四起。

  羅決義看了一眼山上,暗哼一聲:「撤!」他可是八點接到命令,卻拖到十點才來此,按說如此暴亂總要有所交代,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一人未抓,其中深意自不用說。

  山上褚父褚母總算鬆了口氣,相互攙扶回到屋裡,聽到電話在不停的響。

  遠在武漢的褚文昊提著電話,面容毫無血色,一大早看到報紙就知道壞事要發生。

  急忙打電話回重慶,想要叮囑自己父母不用擔心,可惜,電話所把長途電話鎖住,根本打不出去。

  干著急,他沒辦法,只有用電台聯繫軍統向穎欣,希望她照顧方寸山家人平安,一連發了五次電報卻一個字都沒得到回覆,心中怒火衝天。

  直到川島芳子囂張來此祝賀,才可以打電話。電話接通聽到熟悉的聲音,一顆心總算放下,不能說太多簡單叮囑幾句,讓兩老放心自己不是漢奸。

  電話交給姜濤,靜靜聽著回復,久久無言。方寸山毀了就毀了,他不在乎,讓其心寒的是軍統上萬人,居然無一人到場震懾。

  他是不是叛徒老闆不知道嗎?

  既然知道為何不點明,為何不管不顧?恨自己打他臉,好心胸!

  國黨,共黨,無一人管他。

  好!

  很好!

  他心裡有火,卻不知道該怎麼發,發在誰身上。事情很酸,即便怪都不知道怪誰,壓下心中怒火叮囑道:「不要管外界如何說,只管照顧好我父母。把山封了,誰也不要上山,你們走暗道出門採購物資,等我回去再說...」叮囑一番掛掉電話,蹲在沙發上吸著煙心情複雜無比。

  又長大好幾歲,心境時刻在變化中,知道做事不能一味強出頭,沒好結果。

  想起李志群的話,此刻居然有幾分認可。倒不是要去當漢奸,只是覺得一個人即便再能幹,力量也有限,你不可能去改變所有人的想法。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古人誠不欺我。

  掐滅香菸調整心態出門,遇到隊員也沒多說,像是沒事發生坐著電梯下樓。

  六人相互對視一眼,項頂天低聲道:「你說組長會不會瘋了,畢竟這事擱誰身上都很難承受,怎麼看上去很平靜呢?」

  石報國點點頭:「很有可能,你沒看報紙上說的,簡直就是鬼子親爹,卻被老百姓罵慘了,唉,這事擱我身上早就拿著槍把川島芳子打爛了。」搖著腦袋:「怕是全國各地都知道組長是頭號大漢奸,我們是不是...」

  「閉嘴!」石精忠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呵斥道:「事情你我都知道,真假局座自是心中有數,此時此刻當同舟共濟,否則跟不知真相者有何異。」

  石報國小聲嘀咕一句:「只是說說又沒...」看到眾人神色乾脆閉嘴不說了。

  顧叔同作為副組長開口:「不管如何,聽命令行事總沒錯,有問題總部自會下達指令,不要議論了,回去睡覺,也許晚上還有任務。」

  眾人各自回房休息,昨晚忙到凌晨三點才回來,沒睡幾個小時。

  項頂天跟石報國一個房間,回到屋裡在哪嘀嘀咕咕。項頂天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翹著二郎腿一臉興奮,手中攥著一把日元鈔票,沾了點口水開始數:「十...二十...三百...六百,哈哈...沒想到程閩中老小子真有點錢。」看到從襪子裡掏出一沓日元在哪查數的石報國,眼珠子亂轉:「報國,你能查明白嗎?還是我幫你數吧。」

  石報國慌忙扭過身去:「俺不用你,上次的錢數著數著少幾百美金,到現在還沒找到,還是自己數吧。」

  「哈哈...報國你可要想清楚,昨晚在程家大宅,我可聽到一點女人亂喊亂叫的聲音,當時...」

  石報國身子一哆嗦,急忙回身把錢遞給他,「我腦袋不好,還是你幫我查查數吧。」

  「嘿嘿...算你懂事,」項頂天接過錢開始點數。

  ......

  一樓大堂里,川島芳子攪動咖啡,不時譏諷幾句發愣的褚文昊。

  唐美麗端坐身邊,擔心不已卻不能表現,強作毫不關心神態。

  「呵呵...」川島芳子得意笑道:「褚文昊...啊...不對,褚少佐,你如今可是名滿天下,要感謝大日本皇軍的提攜之恩。

  我聽說你那方寸山兩個小時內被夷為平地,國黨竟無一人到場震懾。」搖著腦袋攪動咖啡:「可憐啊,可憐,如今你之名聲算是臭大街了,今後再敢跟大日本皇軍作對怕是...有死無生!」

  褚文昊很沉默,攪動著咖啡一時有些迷茫,不知接下來路該怎麼走。

  看向窗外,聲音有些沙啞道:「你走吧,把士兵也帶走,你我是敵非友。今後不管做什麼都不為過,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跟你們同歸於盡,或者殺了你。」

  「你~」川島芳子神色一秉,感覺褚文昊狀態很不穩定,怕是要爆發,逼得太狠,有可能做出不智舉動。

  在不投靠大日本皇軍基礎上,其境況算最慘特務,軍銜少尉,任務繁重,卻無法給後方家人安樂,污名加身洗都洗不掉,可謂慘不忍睹。

  川島芳子張了張嘴想警告兩句,卻沒說出來,給唐美麗使了個顏色,冷哼一聲出門而去,憲兵小隊也示意離開。

  褚文昊面容平靜,有些心如死灰。唐美麗抓住其手,擔心安慰道:「文昊,你沒事吧,沒關係的,你還有我呢。」

  擠出一絲笑容,想要說什麼,卻聽到周圍有謾罵者。幾對小年輕學生,手裡拿著報紙對照其照片,站在不遠處謾罵:「褚文昊!你個狗漢奸,你還有臉坐在這裡喝咖啡,殘害國人,殘害同胞,你不配做中國人,滾出中國。」

  「對,滾出中國!」

  「滾出中國!」

  大堂里二十幾人,除五個老外其餘國人均開口責罵,讓其滾出中國。

  唐美麗俏臉寒霜起身呵斥:「都給我滾開,再敢胡言亂語,打死你們!」

  「哼,你也不是什麼好女人...」

  砰!

  一聲槍響,嚇得眾人閉嘴不言,眼中卻滿是仇恨。

  「滾吧。」褚文昊懶得解釋,端著槍示意謾罵者滾蛋,只是嚇唬嚇唬,跟學生沒法生氣。

  室內很快安靜下來。

  褚文昊把槍扔在桌上,有氣無力道:「公主,我想喝點酒。」

  「好好好,我陪你喝,喝多少都行。」趕緊去安排酒水,沒一會桌上幾樣下酒菜,三瓶威士忌,唐美麗給倒好酒陪著一杯接一杯喝著。

  「咳咳咳...」

  「文昊你慢點喝,慢點,沒事的。」

  「來吃點菜,干喝酒對身體不好。」

  一個有愛的成熟女人知道怎麼照顧一個男人,卻很難撫平心中傷痛。

  本是黨國英雄,卻淪為漢奸,任人辱罵,心中抑鬱可想而知。

  他鬱悶的事有很多,怪自己衝動,怪自己顧慮太多,怪自己做事太稚嫩。

  他怪那些道貌盎然之輩,恨他死之徒。

  他恨鬼子肆意踐踏其尊嚴,毀壞其名聲。

  更恨置若罔聞致其死地而不顧的國黨特務,像游離的孤魂野鬼一樣,生死惘聞。

  他有那麼一刻想放下所有,攜家人遠離亂世漩渦,去國外逍遙自在。

  酒越喝越多,思緒越來越亂。

  嘴裡念道:「都怪我...我怪誰。都罵我...我罵誰。」

  酒致酣暢高歌一曲,大罵出聲。

  酩酊大醉時抱著唐美人嚎啕大哭,不知前路漫漫,何處歸故里。

  唐美麗心如刀割,安慰自己男人,任其發泄心中抑鬱。

  ......

  重慶,花園公館辦公室。

  老闆不時吐出一口濃煙,靜靜聽向穎欣匯報。「褚小子夠狠的,做事雷厲風行,昨夜把武漢副站長程閩中,行動組長張啟君,秘書張雯全部拿下。前前後後一天時間處理掉七人,其中柳雲飛、劉偉、楊麗娜被七十六號抓走,無法回總部審判,剩餘四人已經安排送回重慶,證據附帶隨行。」

  沏茶嬌笑道:「要是懂點事,憑藉其能力提拔一下也說的過去。就是做事不用腦子,枉顧上峰威嚴難成大器。」

  老闆表情平靜,端起茶杯輕抿,「姓雷的怎麼說?」

  「咯咯...」向穎欣笑著來到身後揉捏道:「消息透漏給他,差點沒把辦公室砸爛,口口聲聲咒罵褚文昊為黃口小兒不懂世事,胡作非為,定要讓其付出代價。」

  老闆聽完輕笑道:「倒是難得。」

  「咯咯...笑死我了,要說褚小子真是個刺頭,工作沒說的,就是這人情世故也太沒覺悟,致軍統長官顏面而不顧,誰的面子都不給,打殺毫不留情,倒是很契合其雅號。」

  「恩,境況如何?」

  向穎欣腦袋一轉就明白,輕聲道:「算是牆倒眾人推,方寸山下被夷為平地,警備司令部竟然未抓一人,可見臉面都不給一絲。褚小子想必著急,連發五通電報,我一字未回,想必恨死了。」

  老闆敲動手指,「很好,時機成熟。」

  「電令軍統各區站,褚文昊依舊是巡查組長,命令各站配合其行事,如推脫打死無論。」

  「責令褚文昊藉此時機正式投靠日本人,潛伏內部,為黨國提供各方面消息。讓其放心,家人會看護好,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情緒方面你來解決。」

  「是!」

  向穎欣回到自己辦公室,小腦袋亂轉,電告各地區站褚文昊依舊是巡查組長,卻沒點明其身份。

  看上去讓其繼續擔任已經表明身份,但沒發出正式書涵為其正身,中間就很微妙。

  配合你,還要防著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漢奸。即便總部已經點明其巡查身份,可跟之前差距太大。

  有情緒?

  沒情緒他就不是人,明明是軍統功臣黨國英雄,卻污名加身,還要讓其投靠日本人。

  工作要做,情報要提供,明面身份是日本漢奸,私下身份巡查組長。

  等把鬼子趕走,這漢奸身份能不能洗脫還要看局座態度,要是...

  甩甩腦袋開始發報各地區站,忙活到正午十分,只剩對褚文昊下達指令。

  只是電報連續五通卻無絲毫回應,心中惱怒不已,居然敢拒接。

  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