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梅挺身站出來。
相對於他爹的遲疑，李玉梅顯得格外果決。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揮動手臂，慷慨激昂地大聲說：「這個小惡魔既然助紂為虐，殘害了我們村那麼多村民，她就死有餘辜！」
「李玉梅！」
李紹瞪著眼睛，想阻止閨女繼續冒頭。李玉梅裝沒聽見，視線溜到隔岸觀火的林思泠身上，微微冷哂。
林思泠感覺到了，不解地望向她。
李玉梅手重重揮下去。
「曲三嬸，張四嬸……」
她稱呼的是李勇和李大山的媳婦：「人就在這裡，任你們處置。你們想報仇報怨，儘管找她吧！」
她越過自家爹，徑直發號施令。
李紹看著憤怒的人潮，舉起棍棒，洶湧地撲向驚恐萬狀的宋來娣，嘴巴張了張，無可奈何地緊閉上。
宋來娣被死者親屬一頓狂暴碾踏，成為肉泥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末了，還被村民們狠狠吐口水。
顧楓默默把林思泠擁在懷裡，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雖說這一路她們見慣了太多死亡，宋來娣也的確死有餘辜。但這種被村民們亂棒加拳腳，活生生打死的衝擊畫面，她覺得還是過於血腥，不適合讓妹妹看到。
李玉梅走過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嘴角上揚，帶出一抹得意的笑。
「林思泠，親眼見到自己堂妹落得這樣結局，心裡不是滋味吧？活該！哈哈哈……」
姐妹倆莫名其妙瞅她兩眼。
大家都不熟，這人跑來發什麼神經？
公玉謹一見李玉梅靠近就閃人。李玉梅目送他背影，狠狠跺了兩下腳。
經歷一番休整，次日大早，李家村的逃難隊伍再次起行。
一路眾人心情格外壓抑低落。他們的人數，被各種傷亡削減，到現在只有十來戶，五、六十口人了。
等到流亡終點，不知還能剩幾人？
唯一安慰的是有了苻宸將軍的接濟，他們暫時不愁吃喝。
李紹每日將糙米熬成粥，儘量公平分配。
因為邢峰和顧楓為李家村出了大力，沿途又離不開他們的幫助，公玉謹、林思泠、林瑩瑩三人，跟著沾光得到了照顧。
村民不喜林瑩瑩，但對顧楓、林思泠這對姐妹，足夠友善。林思泠為今後的落戶大計，有意識融入這些人的群體中。
長途跋涉第三天，他們在官道附近碰面另一波流民。
這波流民由三、四戶家庭組成。雙方狹路相逢，先是劍拔弩張的相互警惕，直至發現對方沒有殺人越貨的惡意，方才放鬆下來。由李紹出面，與對方首領寒暄。
他們攀談的功夫，累得七歪八倒的村民們就地休息，喝水，吃乾糧。
林瑩瑩小聲對邢峰說：「邢哥，我看那些人中，似乎也有個剛生產完的年輕婦人，白白胖胖的。你說我拿點錢，能不能換她奶我孩子一次？」
這幾天沒有奶水，初生嬰兒只能喝點米漿吊命，哭聲越來越微弱。她作為母親，多少感覺焦慮。
邢峰看看她懷中脆弱如同小貓崽的嬰兒，躊躇下，道：「我過去問問。」
目送邢峰離開，林思泠心裡多多少少是有點佩服這對癲公癲婆的。
都不是自己的崽，但邢峰硬是能做到視若己出，愛屋及烏。而林瑩瑩看著癲，不可理喻，卻不知有什麼魔力，引得邢峰對她言聽計從。
瞥眼旁邊淡定自若、拿梳子篦頭的公玉謹——這心大的孩子，一點不擔心有人將他名義的舅舅，實際唯一的心腹拐跑了。
片刻，邢峰面帶喜色回來，招呼林瑩瑩跟他走，對方答應幫忙奶一次孩子。
林思泠心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來那群流民算不錯。
果不其然，歸來的李紹宣布，兩隊流民，合併一處，共同前往大陶縣。
前途杳杳，他們必須補充損失的青壯，才能更好應對未知的危險。
但有些李家村村民不太贊同自家裡正的這一決定。
他們用晦暗充滿猜疑的眼光，打量這些新加入者。
這隊流民雖然青壯居多，但他們存糧不太多。一加入進來，對方首領便向李里正討要糧食。
李紹想增加自己隊伍的實力，同意了。將苻宸送的軍糧，給了半袋子出去。加上他們先前吃掉的，便只剩一袋，此後必須更加節約口糧。
林思泠心想，還好她和顧楓乾糧足夠。
剛這麼想，邢峰和林瑩瑩領著幫忙奶孩子的那家人，便說說笑笑過來了。
那家人一對老夫妻，膝下兒子兒媳，大孫女幫忙抱著嗷嗷待哺的小孫女。那孩子比林瑩瑩的孩子大不了兩個月，在襁褓里睡得正酣。
「泠丫頭，這兩位是郭爺爺、蒲婆婆，旁邊的是他們兒子兒媳，郭叔、陳嬸。還有這位小姑娘，比你大四歲，你叫她郭姐姐。她懷裡抱著的，是郭妹妹，比你弟弟大兩個月。」
邢峰不厭其煩一長串介紹。林思泠雖不明就裡，出於對陌生人的客氣，還是起身挨個招呼了一遍。
正當她疑心癲公癲婆將郭家人帶過來的動機，林瑩瑩抱著孩子，笑吟吟瞟了她包袱一眼。
「閨女，你陳嬸好心，幫忙奶了你弟弟。明日你弟弟口糧還指望她呢，可給錢他們客氣，不要！你那裡有多餘的乾糧，不如拿出來送他們吧？」
敢情在這等她呢！
林思泠差點氣笑了。
「你不肯好好養我便罷了，自己生的娃，還打算推給我幫你養？天下怎會有你這麼厚顏無恥的娘！」
兩句話，說得林瑩瑩等人變了臉色。
郭家人驚疑不定地看看林思泠，又看林瑩瑩和邢峰。
「死丫頭，你是我生的！讓你為你弟弟付出點，不是應該的嗎？反正我見你包里乾糧多，拿出來換你弟弟口糧，不正好？」
林瑩瑩惱羞成怒，將手裡孩子一把塞給邢峰，上前一步，直接動手搶林思泠身上的包袱。
「難不成，你當真忍心看你弟弟餓死——」
話音未落，她爆發出一聲尖叫，猛地縮手後退。
顧楓拿著一根原本是當拐杖的樹棍，狠狠抽在她手臂上。看著她往後跳兀自不解氣，用力又敲了兩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