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顧楓,對方那雙清冷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都令她局促不安。
不止身子被對方看光了,好像靈魂也暴露在對方眼皮底下,無所遁形。
她立即站起來,訕訕打招呼:「我得回去了!泠妹妹,顧姑娘,明天我再過來看望你們啊……」
顧楓微微點個頭。林思泠起身,將妘葉送到門口,有些奇怪不解。
「妘葉姐姐,等時機成熟,能在城鎮裡建立一個情報站,自然是好。但你這些想法,和李叔張嬸說,不是更適合嗎?」
她知道妘葉想獲取村子的支持,由村子出這筆開店資金,當她的後台,互惠互利。不過和她說什麼意思?想讓她幫忙當說客嗎?
妘葉俏笑,用手帕掩住嘴咳了兩聲。
「這不是……想著他們都只聽你的話嗎?泠妹妹!」
林思泠無語地目送她離開。
那麼明顯嗎?
不知道別的村民有沒有看出來,這桃源村,實際已經成了她的一言堂……
有時想想自己的金手指,其實蠻讓人心虛的。
不過,妘葉毛遂自薦,確實可以考慮下。
日後桃源村若發展起來,少不了對外接觸。有個知根知底且忠誠的人,幫忙傳遞情報,百利無一害。
妘葉天賦為長袖善舞、魅惑人心,擔當得起這份重責。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妘葉的主張,時機未到。
第二天公玉謹回來接林思泠。顧楓跟著,一起來到一線天外他們選定的前哨村位置。
果然選址在寒潭附近。這裡離水源近,方便生活。
不過那寒潭的水綠得發藍,站在岸邊能感受到一股寒氣。除了取水,沒人敢下去,別說撈魚了。
李紹等人,不僅把選定開闢出來的地方打上木柵欄,連寒潭邊上也打了救生樁。就怕有人取水,不小心掉進去。
反正孩子是絕不能來這邊玩耍的,得警告以後住進前哨村的流民。
李紹等人還在搭窩棚,張柚帶著幾名婦女,就地生火做飯。
現在米少,蔬菜多。怕菜羹不抗餓,烤了一大堆小土豆和小紅薯。
這些基本是林思泠貢獻的。
村里其他女人去野外森林裡找,沒一個人能挖到。怕打擊大家積極性,林思泠有時故意種幾窩蔬菜,留著不挖讓其他人挖。
總之她福娃的名聲,在桃源村板上釘釘。
飯一做好,揭開木蓋子,香氣陣陣飄散。
尤其從灶里灰燼堆刨出紅薯,把外面焦黑的那層皮一剝,露出裡面金黃色的果肉。咬一口又甜又糯,渾身疲倦不翼而飛。
聞到味,李紹等人幹活沒心思了。紛紛洗乾淨手,湊過來圍坐在火堆邊,等候女人們給他們分飯。
張柚給每人發兩個小紅薯,三個小土豆,一大碗加了蘆葦鹽的菜羹,問端起碗來猛乾飯的李紹。
「邵哥,你們這棚子還要搭多久?」
李紹看看四周,估算一下時間回答:「今天就應該差不多了,預計明早出發。晚上我們不回村,你照看好閨女,還有村民們。」
一線天爬上爬下,很是麻煩,耽誤事,所以索性留這裡,將就過夜了。
張柚有點戀戀不捨,關切地放輕聲音:「邵哥,你們一路要小心……」
林思泠坐在旁邊吃飯,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真不好意思聽人家老夫老妻,說家長里短。
就在這時,「咔嚓」一聲輕微響,似乎一根樹枝被什麼東西踩斷了。
公玉謹警覺地放下碗,手腕一振,一柄小飛刀從護腕暗扣中滑出,落入兩指間!
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見不遠處一顆樹後,閃出一條身影,踉踉蹌蹌,朝他們所在的相反方向跑去。
那身影瘦小,像是一個孩子?
公玉謹略一遲疑,看到殷黑猛地跳起來,大步飛奔,追向那個人,他的飛刀就沒有出手。
對方明顯餓得手足乏力了,沒跑多遠就被殷黑逮回來。拎著其後領,老鷹捉小雞似拖到場中心,「噗通」一聲摜在地下!
那人「哎呀」呼痛,聽嗓音脆生生的,眾人定睛細看,還真是個孩子!
而且是個女孩子,比李玉梅略小。
滿頭亂髮和路邊枯黃的雜草一樣,野蠻生長。面上、手上黑一塊黃一塊,不知是泥土還是污垢,只看見那雙杏眼滴溜溜轉,顯得無比靈動,隱含一抹狡黠。
不等林思泠等人開口,這丫頭直接從身上摸出一把生鏽的砍柴刀,迎風一晃,氣勢洶洶對著殷黑髮出警告。
「大塊頭你別再碰我,再碰我,跟你拼了!」
轉頭又虛張聲勢地盯著營地其他人:「我還有許多同伴,就歇在附近!你們若敢傷我汗毛,我一喊他們全部會過來——」
桃源村眾人無語。
張柚開口:「你這丫頭很不講理!明明是我們在這裡吃飯,你偷摸而來,鬼鬼祟祟想幹什麼?」
那小女孩臉上污垢太重,看不出神情變化。不過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眾人手上的碗。看到那紅薯時,更是忍不住喉頭蠕動了幾下。
她能好意思說,自己就是被這噴香的紅薯味兒,吸引過來的嗎?
一方面害怕,一方面本能垂涎欲滴。
李紹聽到她說的話,神情凝重。
「你說……你有很多同伴在周圍?」
該死的,他們在這裡轟轟烈烈選址,建前哨村,竟然沒有察覺,真是太大意了!
如果這群流民人多勢眾,且有什麼壞心思,他們可能稀里糊塗就玩完。
在盆地里隱居,太久沒見到外面人,因為安逸而麻痹大意了,十足不應該。
小女孩沒吭氣,不回答李紹的疑問,更不放鬆手裡的砍柴刀。
氣氛一時緊繃僵持住了。
逃荒途中,林思泠菜刀不離身。此刻打量對方的握刀手勢,覺得有一絲奇怪。
這女孩似乎並不想和殷黑對峙,她五指將刀把攥得緊緊的,刀尖緊貼著自己胸。這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刺進去。
像是隨時準備自戕一樣?
也對……
他們這麼多人,對方只有一個,還是小女孩,她或許根本沒指望能打或能逃。她可能只是想在自己受到某些生不如死的傷害前,先了結自己……
林思泠站起來。
顧楓生怕她冒失過去,趕緊伸手,緊緊捉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