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的所有人同時身體一僵,紛紛舉起手來。黑澤偏頭一看,目光頓時一沉。
——龍紀威舉著槍,臉色冰寒駭人,槍口還冒著微微的輕煙。
黑澤緩緩放下葉真,站起身把手放到後腦。還沒等他完全站起來,突然一陣難以想像的劇痛橫向切過他的身體,剎那間他還以為自己被刀砍了!
黑澤猛的踉蹌,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非常眼熟的黑衣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大廳,正就站在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
那熟悉的可怕的殺意讓他頓時認了出來,是葉真的養父!
那天他送葉真回家,路上碰見自稱葉真養父的那個男人!
黑澤痛得簡直不能站立——從他成年之後,就再也沒有親身體會過這種簡直能把人活活痛死的恐怖!他甚至低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真的沒有被刀攔腰斬斷!
玄鱗對他微微笑了一下,眼神非常淡薄。
那目光跟看一具屍體也沒什麼兩樣了。
「楚慈,你下來了?」玄鱗視線越過黑澤,往他身後的方向微微示意:「——來幫哥看看兒子。」
楚慈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梯,大步流星穿過比武場,半跪下來小心試了試葉真的鼻息,又按住側頸好幾秒,「——還活著,需要急救。」
玄鱗微微點頭,「你們抬他上去交給韓越,這裡交給我。」
楚慈問:「你行嗎?」
「哥控制得住。」
龍紀威舉著槍走過來,跟玄鱗對視了一眼,彎腰和楚慈一起儘量平穩的抬起葉真,很快退出了地下比武場的大門。
很快這裡只剩下玄鱗一個人,但是沒有哪個日本保鏢敢輕舉妄動——他們早就已經倒在地上,不知道被何處而來的劇痛所席捲,有的甚至在玄鱗出現的時候就昏了過去。
山地仁搖搖晃晃走了兩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嘶啞的含恨道:「你是……『樣本』……」
玄鱗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孫子,你還是老實跪著吧。你們家花費二十年功夫研究出的零級體,也不過是老子我的飯後點心而已。你還能幹什麼?廢物都不如。」
山地仁喘不過氣,喉嚨里發出可怕的喘息聲。
玄鱗往前走了兩步,漫不經心提起黑澤的衣領,輕輕一腳把他踹翻到擂台下,砰的一聲撞翻了台階。
在如此暴烈的高能粒子流對沖之下,黑澤的五臟六腑沒當場燒熟就已經不錯了,哪還能反抗?玄鱗走過去當胸一腳,微笑著緩緩加重力道,直到聽見骨骼咔嚓的碎裂聲。
「我不殺人,不是因為可憐你們,而是因為不想給龍紀威惹麻煩。」玄鱗頓了頓,冷冷道:「一幫雜種,趕緊給我收拾收拾滾老家去!再敢多留一天,老子連全屍都不給你們留下!」
他一腳把黑澤踹翻幾米遠,才施施然跨過滿地昏迷的日本保鏢,頭也不回走出了武館大門。
(2)
楚慈和龍紀威把葉真抬出去,外邊有輛醫護車等著,直接開到私人醫院去。
韓越帶著人守在外邊,一邊對手機嗯嗯著,一邊走過去看了眼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葉真。這孩子醒來的時候殺氣騰騰,昏過去倒是突然顯得小了,完全是個孩子。韓越本來對他一肚子意見,但是也不至於跟未成年人較真,只得聳聳肩,翻了個白眼,就算把楚慈的那筆帳揭過了。
葉真的情況說糟糕不算糟糕,說沒事又不是真的沒事。指甲撕裂其實沒什麼,好好包紮好好保養,一兩個月就完全恢復原樣了;那些跌打損傷敷上藥,臥床休息一段時間,也可以痊癒。
主要是山地仁那一腳把他胸前肋骨踹裂了,為了防止畸形癒合,葉真不得不戴固定,看上去頗為滑稽。
玄鱗左手拿著肋骨帶,右手拿著女士內衣,微笑問:「乖兒,你選哪個?」
「……」葉真有氣無力看了一眼,往左邊勉強指指。
「真可惜啊,女士緊身內衣也可以幫助固定肋骨骨折喲,而且換洗多方便啊,還有粉紅色淺藍色雪青色和草綠色混合選擇喲。如果是龍紀威的話……」
龍紀威重重的咳了一聲。
玄鱗立刻換了嘴臉,嚴肅道:「龍紀威怎麼可能受傷呢,當老子我是死的麼?!」
葉真面無表情看爸爸一眼,閉上眼睛不動了。
病房非常寬敞,玄鱗滿屋子亂竄搞怪,一會吃個水果,一會玩個飛鏢——他把蘋果放在床頭柜上,從各個角度扔水果刀。這種高危娛樂的主要目的是引起別人注意,就像不斷大哭大鬧企圖被父母重視的小孩一樣。可惜龍紀威忙著打電話,楚慈在走廊上聽醫囑,誰都沒空理他。
醫生諄諄教誨:「一定要躺在床上,不能隨便移動。肋骨帶要綁緊,有的青少年不願意整天臥床,抽空就溜出來,這樣對恢復是很不利的……」
楚慈就像被小學老師拎去教訓的家長一樣,聽一句答一個是,聽完了再三感謝,還不忘記欠著身開門把醫生送走。
龍紀威打完電話,奇道:「你沒事吧楚工程師?」
楚慈關上病房門,正色道:「醫生是很值得尊重的,像你這種活了幾十年都沒去過醫院的人怎麼能懂?」
「……」龍紀威說:「可是我從沒看見你尊重任家遠。」
「說到這個我也很奇怪,感覺每次他看到我的時候都很害怕,上次我下班正巧遇見他,想順路捎他一程他都不干,還騙我說他跟人約了飯局……算了,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韓越。他已經到北京了。葉十三的事情有點嚴重,九處付出了很多代價才勉強把消息壓下去。」
「山地家族答應走人了嗎?」
「不走還等著被滅門?」
楚慈不說話了,靠在門框上默默的看著葉十三。
葉真躺在病床上,越發顯得清瘦單薄,被子幾乎就是平的。他眼睛緊緊閉著,看不出是睡是醒,甚至連呼吸都輕不可聞。
這樣看的話,他完全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天真單純,完全不被世事沾染,沒人想到這稚弱的身軀上承擔著怎樣沉重的仇恨。
楚慈有點傷感的嘆了口氣。
「老於問我要他。」龍紀威淡淡的道。
楚慈不怎麼跟九處的人打交道,不明所以的問:「幹什麼?」
「為九處工作。從他第一次對人下殺手——不管那個人是什麼國籍,什麼家族,跟他又有什麼恩怨——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註定了要成為九處的一員。他殺了人,但是出於一些特殊的原因,法律不會審判他,也不需要他坐牢,甚至沒有人會多說什麼。他只是註定了要跟國家綁在同一條大船上。」
龍紀威頓了頓,又道:「人必須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沒有人例外。」
楚慈垂下眼睫,半晌才微笑著說:「是啊,當時我第一次,嗯,找到侯宏昌的時候……後來也經常睡不著,整天疑神疑鬼,感覺自己也死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