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雨欲來

  一番苦思無果,在陽企山的屍體被抬走後,書院的一眾學生也都惴惴不安的各自散去。

  每個人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厲鬼索命的陰影,生怕下一個被殺的就是自己。

  離開書院的路上,包拯眉頭緊鎖,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失蹤的那個還沒找到,現在又死了一個,這案子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展昭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的失蹤和陽大人的死,是同一個人幹的?」

  包拯點頭道:「如果你大哥真的去過後山,那就極有這個可能。」

  常雨疑惑道:「可是他們兩個的身份天差地別,根本扯不上任何關係啊?」

  包拯皺眉道:「我也在疑惑這一點。」

  楚楚道:「你們說,這會不會真的跟那個侉仡族的詛咒有關係?」

  任以誠道:「從陽大人的死亡方式來看,跟侉仡族有關倒是不假。

  但是這詛咒嘛……呵呵,反正我是不信的。」

  「侉仡族?」

  包拯思索道:「侉是指北方,仡是屹立強壯的人,合起來就是屹立北方強壯的人。

  怎麼我從來都沒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民族?」

  「對了。」

  展昭忽然道:「我記得你之前曾經說過,好像在哪裡見過那個族徽。」

  包拯道:「沒錯,它看起來十分眼熟,但是我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它。」

  「想起不來就暫時放一放,快中午了,咱們先去吃飯吧,邊吃邊想。」

  任以誠適時打了個岔,包拯要是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什麼來,那後邊的事情可就都亂套了。

  「說的也是。」

  包拯收起了思緒,看了看天色道:「走吧,今天我請客。」

  。。。。。。。。。

  松月樓。

  店小二領著五人來到一張空桌坐下。

  「幾位客官,要吃點兒什麼?」

  包拯正要說話,卻忽聽背後「砰」的一聲,有人拍桌子,登時便被嚇了一跳。

  「小二,有沒有搞錯,你們這個所謂的招牌菜,太白醉雞煮老了。」

  不滿的斥責聲響起,五人轉頭看去,只見說話之人大約五十來歲的樣子,面容冷肅,披頭散髮,雙目緊閉。

  赫然正是個盲人。

  小二連忙走了過去,聞言一臉懵然道:「煮……煮老了?」

  盲人老者侃侃而談道:「這道菜應該先用新酒煮半支香的時辰,然後再用花雕冷卻雞肉。

  這樣才能讓雞的鮮味和酒的香味完全融合在一起,去,給我換了它。」

  小二心知這是遇到了行家,不敢多言,當即連連點頭,端著那道太白醉雞向後廚走去。

  常雨見狀,忍不住感慨道:「你們看,這個瞎子伯伯吃東西好挑剔哦!」

  她自以為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沒承想,她話音剛落,那盲人老者的臉色瞬間就沉下了來。

  「哼!我生平最恨別人在背後說我是瞎子。」

  常雨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正要開口道歉,那盲人老者突然手腕一抖,手中的酒杯「嗖」的一聲,便朝著她面門射了過來。

  展昭正要出手,卻見任以誠已搶先一步,右臂只微微一晃,便將酒杯抓在了掌中。

  從酒杯上蘊含的力道來看,這一下要是打實了,常雨的牙齒非被打掉幾顆不可。

  任以誠冷聲道:「閣下如此對付一個小姑娘,未免也太狠毒了點兒。」

  說著,他隨手一甩,又將酒杯給反擲了回去。

  盲人老者耳朵微一聳動,聽聲辨位之下,抬手就要去接。

  孰料,酒杯來勢陡然一滯,竟以毫釐之差停在了他手掌之前,然後「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老者被戲耍了一番,卻渾不在意,只是輕笑道:「呵呵,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高手。」

  包拯起身,對老者拱手道:「這位老伯,剛才我的朋友並非有意出言冒犯,還請見諒。」

  老者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包拯回道:「在下是天鴻書院的學生,剛才那位是……」

  「天鴻書院?」

  不等包拯說完,老者忽然眉頭一皺,似是想到了什麼,然後二話不說,就掏錢走人。

  任以誠看著老者,拿著竹杖一戳一戳離開的背影,不由雙眼微眯,心中已基本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此人應該就是當初滅掉侉仡族的四個元兇之一,那個叫吳勇的人。

  半個時辰後。

  吃飽喝足的五人,正準備離開松月樓之時,一個衙門的捕快突然找了過來。

  「任刀頭,找到展俊了。」

  展昭聞言,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快說,我大哥在什麼地方?」

  捕快道:「就在百鬼竹林,小艾姑娘以前居住的地方。」

  「什麼?」

  聞聽此言,包拯、楚楚、常雨三人,俱是大吃一驚。

  「合著找了好幾天,他一直就在咱們眼皮底下。」

  楚楚俏目圓睜,一臉萬萬沒想到的表情說道。

  包拯看了看展昭,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人現在怎麼樣?」

  捕快聽出了他話中之意,當即直言道:「他人活得好好的,就是看起來有點兒虛弱。」

  包拯聞言,立時便鬆了口氣。

  任以誠則拍著展昭的肩膀,笑道:「這回放心了吧?」

  「嗯。」

  展昭點了點頭,明顯也是鬆了口氣。

  展俊失蹤這幾天,他一直都提心弔膽的,就怕會聽到自己大哥的死訊。

  現在,他緊繃著的神經,總算是可以放鬆下來了。

  。。。。。。。。。

  百鬼竹林,小艾的家中。

  門上的鎖,已經被發現這裡的捕快破壞掉了。

  展俊此時正略顯憔悴的靠在床邊,屋中還有幾名捕快留守在此,以防綁架他的人突然現身。

  對於展俊來說,這幾天完全就是度日如年,實在是煎熬得很。

  小艾當年因為狼女的身份被人排擠,是以所居之地,人跡罕至,偏僻至極。

  他被困其中,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初,展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兩天水米未進,腹中飢餓難耐。

  眼見屋中有食物,他尋思著對方要是真想殺自己,完全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便放心的吃了起來。

  可沒想到,剛吃完沒多久,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

  一股虛弱感蔓延全身,渾身上下僅存的那點兒力氣,只夠吃喝拉撒,想要破門逃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更讓他想不透的是,對方在將他抓來之後,竟然再也沒露過面。

  獨自一人待在這片寂靜的竹林里,無人問津。

  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當中,以至於今天當那些捕快發現他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而這些捕快能這麼快就找到展俊,自然是任以誠暗中引導的緣故。

  要不然,他們只怕根本就想不起來這個地方。

  「大哥……」

  焦急的呼喊聲驟然從屋外傳來,展俊的神情登時為之一震,隨後就見展昭像風一樣沖了進來。

  「大哥,你沒事兒吧?」展昭看著臉色憔悴的展俊,一臉擔心道。

  展俊搖了搖頭,笑道:「大哥沒事兒,只是有點乏力而已,展昭……你長大了。」

  展昭自幼被他送去相國寺習武,算起來他們兄弟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

  如今再見,看到自己的弟弟已經從一個稚齡幼童,變成了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年。

  他的臉上儘是一片欣慰之色。

  「展俊,看到你沒事兒,真……真是太好了。」包拯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展昭跑的實在太快了!

  展俊看著包拯,神色不禁變得有些複雜,以往自視甚高的他,其實並不怎麼看得起包拯。

  但現在對方既然能在第一時間找來,那就說明在自己失蹤後,對方肯定出了不少力。

  「包拯——多謝了。」

  「咱們是多年的同窗,不必客氣。」包拯笑著擺了擺手。

  這時,任以誠也漫步而入,楚楚則還在後邊陪著常雨。

  「任大哥,楚楚姐姐說你會醫術,麻煩快來幫我大哥診治一下。」展昭急切道。

  「沒問題。」

  任以誠來到床邊,裝模作樣的給展俊號了號脈,然後道:「他這是中了軟筋散,想來應該是綁架他的人想要限制他的行動,沒什麼大礙。」

  說著,他讓展俊盤膝坐好,右掌按在對方後背的靈台穴上,心念一動,直接將蛻變大法真氣緩緩渡了過去。

  片刻後。

  展俊體內的毒性,就如冰雪消融一般,被化解的一乾二淨。

  「好了。」任以誠收回了手掌。

  「任大哥,你的內功修為好厲害啊!」

  看著展俊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的紅潤臉色,展昭不由出言讚嘆道。

  任以誠微笑道:「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展昭,武功等回去以後再學。」

  包拯打斷了正要說話的展昭,問道:「展俊,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被誰綁來這裡的?」

  「不知道。」

  展俊眉頭微皺,面露回憶之色,說道:「那天我和公孫策分開之後,就去了後山,準備……準備……」

  說到這裡,他突然變得有些扭捏。

  「準備摘一株暮顏花還給宗邦對吧?」包拯替他說了出來。

  「沒錯,誒?你怎麼知道的?」展俊詫異道。

  任以誠道:「何止他知道,你們全書院的人都知道了,為了找你我們特意去了一趟後山。

  是宗邦發現了暮顏花的數量不對,所以我們才知道你去過那裡。」

  「呵呵。」

  展俊苦笑道:「恐怕沒幾個人會相信花是我摘的吧?」

  「大哥,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的人緣不怎麼樣啊!」展昭沒好氣道。

  「那後來呢?」包拯又問道。

  展俊道:「那晚我好不容易等到暮顏花開,結果卻突然下起了大雨。

  回去的路不好走,我就想找個地方避雨,然後我就在一堆野草的後面,發現了一個山洞。

  但是當我要進去的時候,突然被人弄暈了過去,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裡了。」

  包拯聞言,右手托著下巴,臉上露出了思慮之色。

  「這麼說來,兇手是因為你發現了那個山洞,所以才將你給軟禁了起來,他怕你會泄露裡邊的秘密。」

  「什麼兇手,什麼秘密?」展俊一臉茫然道。

  包拯嘆了口氣,將書院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展俊。

  展俊聽完,臉上的茫然登時變成了慶幸。

  「呵呵,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那個兇手只是困住了我,而不是將我殺了滅口。」

  包拯皺眉道:「我想不通的也正是這一點,兇手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任以誠道:「兇手一開始的目標應該就是陽大人,展俊只是意外發現了那個山洞。

  將他軟禁起來,一來可能是兇手的計劃還沒開始,怕他走漏消息,二來也可能是兇手不想殃及旁人。」

  包拯道:「你的意思是,兇手和陽大人有仇,做這一切就是為了報復他?」

  任以誠道:「不是他,而是他們,你不要忘了,祭壇里的雕塑總共有四個。」

  「那豈不是說,接下來還會有三個人會被殺,穿喉的,斷頭的,五馬分屍的?」楚楚悚然道。

  「很有可能。」

  包拯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可三個人究竟是誰呢?咱們現在沒憑沒據的根本無從查起。」

  明知道兇手很可能將要再次行兇,但卻無法阻止,這樣的無力感,讓他的心情不由變得有些煩躁起來。

  任以誠道:「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只能從陽大人的過去,還有這個侉仡族來歷著手調查。」

  想要讓那一百三十條冤死的亡魂安息,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當年的事情翻出來,將那四個人的罪行公諸於眾。

  「包大哥,查案這種事急是急不來的,回去再慢慢想吧。」

  「常雨說的沒錯。」

  任以誠輕笑道:「這次能找到展俊已經很幸運了,好歹你的腦袋是保住了。」

  「怎麼回事?誰想要包拯的腦袋?」展俊不解道。

  「沒……沒什麼。」

  展昭看著眾人揶揄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對了,展昭。」

  任以誠忽然囑咐道:「為了以防萬一,從今天開始你要貼身保護你大哥,寸步不離。」

  「我明白。」

  。。。。。。。。。

  傍晚。

  天氣驟變,陰雲密布。

  天鴻書院外,某個隱蔽的角落處,蒙放和常雨的臉色俱是凝重萬分。

  「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

  「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你多注意著點包拯那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