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始皇帝,在注視著你們!

  「始皇請看!」

  張凡一笑,伸手凌空指向空曠的大殿正中。

  霎時間,有一點靈光乍現,在虛空中盤旋不休,轉瞬間便化作一隻巨大的球體,緩緩旋轉著,仿佛裹挾著如山似海的重量。

  這!

  嬴政再次震撼於張凡舉手間便有神跡展露,不由得對張凡的身份又多信了幾分。

  兩千多年後……真的人人都如同神仙麼?

  而這時候咸陽宮大殿的四周,也傳來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嘆聲。

  雖然他們都是紀律最強的秦國精銳,但是親眼目睹如此神跡顯現,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驚駭,呼吸變得粗重,甚至從口中發出唏噓。

  「這,就是我們居住的世界,我們把它叫做地球。」

  張凡看著這個超大號的地球儀,很滿意於系統的傑作,果然是必屬精品。

  什麼?

  嬴政懷疑自己聽錯了,皺眉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們的天下,是一個球?」

  「正是!」

  張凡知道,對於這些篤信天圓地方的古人來說,要搞清楚這個基本的科學概念,可是不太容易。

  但為了讓這位一生致力於統一天下的始皇帝有個直觀的認識,張凡還是不厭其煩地解釋了許多,聽得秦始皇目光連連閃爍。

  唔!

  那個姓牛的異族人,倒也聰明,被掉落的果子砸了頭,就能想到這些奇怪的道理?

  秦始皇好奇地打量著巨大的球體,開始嘗試在其中找到他大秦的疆域。

  「在這裡。」

  張凡伸手,在球體上約莫圈出一個範圍,道:「大秦帝國,疆土三百四十萬平方公里,大概是後世華夏的三分之一。」

  哦!

  秦始皇點點頭,兩千年開疆拓土,幅員更加遼闊,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張凡繼續又說道:「地球其實是個水球,絕大多數的地方都是海洋。而華夏占據地球陸地面積,大概十五分之一。」

  嗯?

  秦始皇立刻皺起眉頭,以一種詫異不解的目光,望向張凡。

  呃……

  張凡倒是讀懂了這個眼神,但對此只能表示無奈。

  隨後,後世的億萬觀眾,很多人都解讀到了嬴政此刻內心的想法。

  「哈哈哈!」

  「我仿佛聽到秦始皇說:就這?」

  「折騰兩千多年,你們才搞到十五分之一?對得起祖宗?你們都瞎忙什麼了?」

  「孩子們不爭氣啊!」

  「快看!秦始皇在審視地球了!以他的脾氣,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麼再來一次橫掃世界了!」

  「好傢夥!就問你們怕不怕!」

  「始皇帝!在注視著你們!」

  「秦始皇是個密集恐懼症啊!看到天下那麼多國家,心裡煩,所以就都給滅了!所以現在……這病又發作了……」

  「多少帶點強迫症!不統一不舒服!」

  「那必須強迫症啊!嬴政看到文字太多太雜,不圓潤,就給統一了!看到車輪規格五花八門,麻麻賴賴的,就給統一了!看到度量衡不一致,沒說的,盤他!直接統一!」

  ……

  「世界上,有許多文明。」

  張凡指著地球,笑道:「華夏文明是其中之一,也願意與其他文明和平共處,共同推動人類發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次,秦始皇卻明確地表示不贊同,搖了搖頭,道:「諸侯割據,戰亂不休,不是長久之計。」

  好傢夥!

  張凡心想,你這一句話就奔著世界大同去了啊!

  不過,現在的確有許多國家時常發生摩擦,搞得一團糟糕,秦始皇的這個想法,也不能算錯。

  只不過……以天下之大,哪怕再湧現出嬴政這樣雄才大略之人,也萬難真正做到一統。

  「始皇。」

  張凡微笑道:「百姓渴望和平,只求安居樂業。華夏人自古便熱愛和平,從不會輕啟戰端。」

  「百姓?」

  秦始皇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輕蔑道:「那些升斗小民,懂得什麼!只需嚴刑峻法,自然可以令他們服帖!天下一統,才有萬世太平!」

  來了!

  張凡心中一凜,知道這是秦始皇信奉的法家,與後世兩千多年傳承的儒家思想,正面對撞!

  大秦之亡,可以說正是源於此!

  可是到現在,這位始皇嬴政,似乎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問題的根本所在。

  萬世太平?

  豈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失卻民心,二世而亡,又哪來的萬世之天下?

  始皇啊!你雖為千古一帝,但卻從來沒有體會到真正的民間疾苦……

  張凡喟然一嘆!

  嘆息聲中,忽然有大雨從天而降!

  咦?

  秦始皇詫異,明明剛才還是夕陽晚霞,怎地陡然間便化作大雨傾盆?

  可是!更可怕的畫面,還在其後!

  大雨落在氣勢恢宏的咸陽宮大殿上,那原本堅固的石牆磚瓦,竟然如同泥塑的一樣,簌簌而落!

  幾乎是轉瞬之間,偌大的咸陽宮竟然化作一灘爛泥,被狂暴的雨水沖刷乾淨!

  嬴政的意識,似乎也被雨水沖得一片模糊,恍惚間,似乎是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夢中,他穿著的不再是莊嚴的皇帝袍服,而是一身粗衣麻布。

  數百士氣低沉的兵卒,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在雨中行進。

  可是,大雨導致的山洪,將前方的道路完全摧毀,根本不可能橫越過去。

  嬴政作為這九百兵卒的隊長,心急如焚!

  他知道,倘若不能按時帶領這批人抵達指定地點,那麼按照帝國法律,必死無疑!

  可是……當下這副情景,就算有通天之力,也擋不住肆虐的洪水。

  怎麼辦?

  嬴政站在一處屋檐下,勉強避雨,呆呆地看著手下的隊伍。

  沒活路了啊!

  就在這時,身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嘶!

  嬴政猛地回頭,認得那人正是此行的副隊長,名叫吳廣!

  可是這話!

  是什麼意思?

  逃跑?被抓到了難逃一死!

  無法按期抵達,更是必死的罪名!

  既然同樣是死……為什麼不索性起兵造反了呢?

  有道理啊!

  窮途末路的嬴政,眼前仿佛打開一片新天地,陡然覺得豪氣沖天。

  大雨傾盆中,嬴政一咬牙,仰天嘶吼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一句話出口,覺得心中無比暢快!

  可是這句話仿佛是觸動了某個玄妙的機關,讓嬴政的夢境,陡然發生了變幻。

  大雨,倏然停止!

  地上奔流的洪水,也迅速停止流動,竟是化作了一塊塊堅固的青石!

  眼前!是高大的城牆,無數跟自己一樣的民夫,正在努力搬運沉重的青石上去,然後砌作城牆的一部分!

  嬴政分明記得,家中還有賢惠的妻子孟姜氏,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去。

  可是……

  青石太沉重了!

  頭頂上的太陽就好像火爐一樣,燒乾了他體內的最後一絲水分。

  恍惚間,他竟然有些懷念剛才的那場大雨。

  終於!

  極度虛脫的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城牆裡!

  可是……

  殘忍的監工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沒有分出珍貴的人工去把他救出來,而是用一塊沉重的青石無情地碾壓下去,將他活活埋葬在這段城牆裡面。

  這就,死了?

  最後的念頭中,嬴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抱著城牆放聲大哭,哭聲仿佛震動天地,竟然將新築好的城牆,硬是哭倒一段!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屍體重新露出來,然而夢境卻又再次變幻。

  兩軍廝殺,血流成河!

  年輕的嬴政看著不遠處的戰場,自己的親叔父項梁,被衝鋒而來的秦軍殺死!

  啊啊啊啊啊!

  嬴政心中劇痛,發出悽厲的怒吼: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吼聲中,一切的幻境,如肥皂泡一樣紛紛湮滅。

  秦始皇嬴政,重新回到咸陽宮大殿之中,呆呆地看著一臉微笑的張凡。

  可是腦中的那一幕幕記憶,卻宛如真實,所有細節都清晰得如同親歷。

  關於戍卒必須按期抵達的規定,正是他親自製定的,要求全國上下必須一體遵守,不得有絲毫違背。

  嚴刑峻法!正是嬴政一貫的治國主張!

  但是,剛才親自扮演了一回「陳勝」,嬴政心中的強硬,忽然間發生了動搖。

  在那種情況下,橫豎都是死,起兵造反,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選項!

  還有……

  修建長城時,真的有那麼多百姓因此死去?

  那個女人哭倒城牆的一幕,仿佛是引動了天地之威,讓嬴政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而最後的那一戰!

  他認出了對面的秦將,正是自己信賴的大將章邯!

  章邯殺了那個人的親人,那個人自然一生都對秦國恨之入骨,竭盡所能也要將其顛覆!

  原來……

  朕的大秦,有這麼多的隱患!

  嬴政遽然心驚!

  他這才隱約明白了為什麼後來秦王朝很快就遭到傾覆,雖然亡在二世,但巨大的禍根,竟然正是自己親手埋下的!

  老百姓……這麼苦麼?

  嬴政如同化作了一個雕像,不言不動,只是偶爾眼珠轉動一下,射出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從來沒放在眼裡的老百姓,居然被秦朝嚴厲的法制和繁重的徭役,折騰到油盡燈枯,再也無法忍受。

  所以……剛才張凡先生說「天下苦秦久矣」?

  「唉!」

  長久的沉默,化作深沉的嘆息。

  嬴政搖搖頭,十分艱難地說道:「或許,是朕錯了……」

  那一刻,真正親歷過百姓生活的嬴政,終於把握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然後,他又抬起頭,望向張凡,似有希冀地問道:「敢問先生,後世百姓……生活還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