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時,門口出現一道蒼老的聲音:「宰相大人讓臣過來幫陛下進修學業,陛下切不可荒廢學業。」
這是,保皇黨的王太尉。
林旻皺了皺眉,聽話的沒有再說要出宮看望帝師。
而令他高興的是,在傍晚的時候,帝師大人就病病歪歪的進宮了,並帶來好消息說是要抓一抓幼帝的學業,暫時不出宮了。
這把林旻這個板著小臉的帝王高興的露出大白牙,直到見到謝衡時,那大白牙還是不矜持的露出來。
謝衡屈指輕叩桌案桌:「…陛下,矜持點。」
在低頭寫作業的林旻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坐好,然後繼續哧著個八顆牙樂呵,並寫課業。
謝衡:「…………」
你要討好我也不用這樣,我還沒有慈父之心這個東西。
「先生,我寫好了。」林旻把自己對於辯論的見解寫好後遞給老師,然後望著謝衡。
見謝衡在看他的見解,林旻忍不住想,在歸元樓里玩的老師是和現在一樣嗎,也是穿著…緋色官服,比冷宮裡的曼陀羅還要,靡麗。
冷淡的靡麗。
很矛盾。
「為什麼這麼認為?」謝衡放下宣紙,溫和的當老師。
林旻收斂大白牙,認真回答:「那一案件里的張五和李六,他們都有錯,李六的雞吃了張五家的麥苗,張五為報復偷偷殺了李六的雞。
不能因為李六的雞是無意的就沒有錯,雞可以下蛋,但麥苗也能結麥子,兩個都有其他的價值。
所以,他們各打二十大板才是公正的。」
謝衡笑了笑,把林旻的答案放回桌上:「為官者的思路確是如此。」
目光漫不經心的在課題里的那行【李六家境貧困,是十里八鄉的老好人,張五家境殷實,愛斤斤計較】字上掠過。
他沒說的是———為帝者,便是有瑕疵,帝王之術,謀的不是絕對的公平。
「時間不早了,陛下去用晚膳吧。」
林旻看了一眼自己的答案,問謝衡:「那老師呢?」
「臣還有事要和幾位大臣商議,要等會才用膳。」幾個保皇黨的大臣是一直在勤政殿等著見謝衡,從謝衡進宮直到現在。
「…哦。」林旻有些戀戀不捨:「那我先去了啊…」
謝衡起身把帝王送到門口,目送這個幼小的身影漸行漸遠,在走的時候,林旻回過兩次頭。
目光穿過冗長的距離,看門前駐足的謝衡。
在第三次的時候,頓住腳步,回過身來望著他,猶豫了幾秒,噠噠噠的小跑回來,在謝衡面前站定,仰著小腦袋,氣息不穩的問:「老師一直看我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謝衡彎了下唇:「陛下,你可以自稱為朕。」
「我在別人面前就是這麼稱呼的,老師不一樣的。」林旻解釋道。
「這樣啊,臣謝過陛下的厚愛。」
林旻彎了彎眼睛,還沒來得及笑,就看見謝衡從寬大的廣袖裡拿出一卷宣紙,被捲成細細的一小卷。
「回去仔細閱題。」
他眨巴眨巴眼睛,從謝衡手裡接過,聽話的「哦。」一聲,然後垂直腦袋蔫蔫的走了。
直到林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大人,皇上身邊有暗衛,至少三個。」
謝衡輕輕的笑了笑:「這不是很正常嗎,咱們的先皇又不是…」
廢物一個。
甚至,心思深沉。
謝衡都不得不承認,先帝臨終的這一局,賭對了,他最終還是接下這個破爛攤子。
幹這些在所有人眼裡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其實在他自己眼裡也是,一堆麻煩事。
但是人嘛,活一世,總得有點奔頭,就那麼渾渾噩噩的日復一日的日子,也無聊。
他笑意收斂:「走吧,去勤政殿。」
拐角之後。
年幼的帝王打開那細細的一卷,入眼的是…
剛才的題!
他眼睛微睜,隨後笑的燦爛:「老師真好哦…」
小心的把宣紙捲起來。
隨行的小太監們不懂主子為什麼忽然這麼高興,走路還蹦噠了一下。
可能…皇上,是喜歡上課吧。
是夜,燈火亮起,更深露重。
重華宮偏殿。
「大人此舉,無疑是把二皇子和蘇家得罪透了,他們會繼續派死士來暗殺你,其餘四大世家也不會放過您的,這宮中能躲一時,可往後...」帝師大人的貼身侍衛終是忍不住僭越開口。
他樣貌普通到丟進人群里都不會濺起一點水花,二十八九歲左右,氣息內斂到極致。
在軟榻上裝模作樣翻書的帝師大人輕飄飄瞥他一眼,繼續裝模作樣的翻書:「十三呀,你居然也動起腦子來了,少見。」
謝十三:「...少爺,此時的情況已經危矣,你還有心思調侃屬下。」
謝衡胡亂翻了一把書,一翻就是好幾頁,一看就沒認真看書:「錯,現在的局勢才活了過來。」
謝十三很不解:「為什麼?」
「笨吶。」謝衡笑眯眯的瞥他一眼:「現在不論是蘇家也好,五大世家聯盟也好,他們喪失二皇子這塊最核心的底牌。
沒有生育能力的皇子就是廢物一個,蘇家淪落到和我同一起跑線,甚至不如我,畢竟林旻已經是帝王。
你說,其他四大世家是會選擇去重新推一個皇子出來當傀儡皇帝,還是選擇我手裡這個現成的幼帝。」
謝十三脫口而出:「自然是你!」
畢竟推翻現在的這個幼帝還是要麻煩一道,害死帝王的這個罪名誰也不想去承擔,一旦暴露就是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權衡利弊之下為什麼不選擇和帝師合作!
不用承擔風險,只需向帝師示好!
這五大世家的聯盟自然分崩離析。
乃至...「他們會幫少爺解決掉蘇家派出的死士,那是他們的投名狀!」
謝衡繼續神遊天外,懶懶的誇獎:「聰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