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月X日,晴。】
【爸爸不允許我們寫日記,把我們寫的日記都撕掉了,也不許我們和別的小孩玩。今天天氣很好,但我們卻感覺在下雨,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很難過。】
【如果不把這些事情記下來的話,我怕有一天會忘掉。媽媽以前說,過去的事情總得記下來,得留下痕跡,這樣以後看到也能想起來。不然等上了年紀,都會忘光光的。】
【所以,我們想偷偷地記下來。】
【可爸爸說這樣不聽話,不聽話的小孩不是好孩子,我們要聽話。以前的爸爸媽媽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院長爸爸說的聽話和以前的爸爸說的聽話好像不一樣,我們感覺這樣不對。但究竟為什麼不對,我們也不明白……總之,就不聽話這一次吧,我們想把這些事記下來。】
【十二月的時候,我們被送到了孤兒院來。那時院長爸爸接了我們,對我們說,這裡以後就是家了,他就是我們新的爸爸,還摸了摸我們的腦袋。我們覺得,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我們在孤兒院過了一個星期。那一個星期里我們吃的很好,睡的也很好,院長爸爸總來看我們。我們都很喜歡他,漸漸地,真的把他當做了爸爸。後來有一天,爸爸突然問我們喜歡什麼,我們說,喜歡畫畫和寫日記。】
【爸爸問我們,知不知道暴力美學。我們沒有聽過,搖了搖頭。】
【爸爸突然就打了我們。】
【爸爸說,我們不知道,我們無知,所以我們有錯,我們不聽話,要打。爸爸還說,這個就是暴力美學,如果喜歡畫畫,就也要喜歡這個,因為畫畫美,暴力也美。】
【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睡過好覺,吃過好東西了。我們睡在又冷又硬的床上,沒有被子,很冷,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只好抱在一起睡覺,可還是很冷。】
【爸爸經常很早就起來,有時候也會半夜過來踢我們,他總說我們是不聽話的小孩。他還要我們穿上黑色和紅色的衣服,說這是暴力美學,一定要穿。】
【可是我們不喜歡,我們想穿粉色的裙子。】
【爸爸聽了,又把我們打了一頓,說我們不聽話。】
【我們想去找別人說,可是別的小孩和老師都不理我們。我們好像透明了一樣。】
【我們很難過,我們兩個只有對方了,我們一定不能分開。】
【……】
【……X月X日,雨。】
【今天下雨了。我們很喜歡下雨,聽著雨聲,看著雨點,能令我們平靜下來,感覺很舒服。但是爸爸卻說那樣做的話我們會感冒,會把感冒傳染給其他小孩,說我們不聽話不懂事,就又打了我們。】
【我們好像已經習慣了。爸爸總是喜歡踩我們的手,手很痛,但是我們還是想寫字,想畫畫,即使寫字畫畫的時候會更痛。】
【今天畫畫的時候,我們又想到了爸爸說的暴力美學。】
【畫畫真的和暴力一樣嗎?我們不喜歡暴力這樣的美。】
【這樣真的對嗎?媽媽。】
【……】
【X月X日,雨。】
【我們喜歡坐在鞦韆上晃,抬頭看天。天上經常有雲,現在出去,也會有雨點落下來,會落在臉上,感覺會很舒服。】
【但是這樣做會被爸爸打,還是不要了。】
【今天身上的傷很痛,手也很痛。爸爸昨天心情好像不好,打的力氣好大,真的很痛。】
【爸爸說,我們要習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不聽話會被打,要為大家著想,不可以自私的只想著自己,他打我們,是為了我們好。大家不理我們,也是因為怕被打。我們是在替他們受苦,我們很偉大。】
【我們問爸爸,那為什麼一定是我們挨打呢?】
【爸爸說,因為世界就是這樣的。世界不公平,從來都不公平。】
【真的是這樣嗎?】
……
【X月X日,晴。】
【姐姐死掉了。】
【……】
【沒有人給我答案,一直沒有。】
【X月X日,晴。】
【我越來越不聽話了。】
【爸爸打我打得越來越嚴重了。我的手快沒有知覺了,很痛,真的很痛。】
【我想媽媽了。媽媽和姐姐,還有以前的爸爸。他們對我都很好,不會打我,也不會罵我讓我去死。】
【我真的好想姐姐。只要我死了,是不是就也能見到姐姐了呢。】
【一定是這樣的。於是我跑去問了爸爸,我問他,要怎麼死掉呢?】
【爸爸笑了,笑得很可怕。他說要把我打死,就又把我打了一頓,很痛,可我還是沒有死掉。】
【我好想姐姐,我要死掉,去見姐姐。所以我又去問了別的老師,老師們看著我,搖了搖頭,嘆著氣走掉了。】
【他們不告訴我。】
【我很難過,就去翻故事書看。然後,我想起來了,有一本講狼的故事書里說過,大灰狼被人們從懸崖上推了下去,死掉了。】
【我得去樓上跳。】
【姐姐,我要來見你了。】
「……後面就沒有了。」陳黎野說,「她們兩個肯定是有怨念的。再加上院長對她們灌輸的暴力美學的概念,以及逼迫她們穿固定顏色的衣服這個行為,才導致她們恨意太大,才這麼極端的把這裡搞成了這種配色。」
參與者中有的人聞言抬頭看去,看向了屋頂那被分割開來的黑與紅。
「那要怎麼出去?」有人問道,「殺死院長嗎?」
真是和劉巍一樣的問題。
陳黎野無奈地嘆了一聲,說道:「你記得早上天亮的時候那道聲音說了什麼嗎?」
那人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宣告狩獵結束的地獄的聲音,聞言沉思了片刻,回想了一下,道:「說了什麼……它不就那幾句台詞嗎,說……長夜已過,請我們回孤兒院,雙子的靈魂靜候在此……然後說,她們真的……呃……」
陳黎野實在聽不下去這個參與者的磕磕巴巴了,趕緊替他把話說完了:「她們真的渴望救贖嗎。」
「對對對,」那參與者贊同的點點頭,然後又疑惑了,「這話怎麼了嗎?」
「這個東西說的話不會是廢話,一般給的都是提示。」陳黎野說,「這個「救贖」,指的就是其他地獄裡所謂的「救贖」,也就是過關方式。別的地獄裡,過關的方式大多都是把罪人送到引路人面前,或者把鬼怪解放出來報仇,無非這兩種。所以這個提示就是在告訴你,不能用其他地獄的方法來通過這裡。」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眾人聽傻了,一個兩個都滿臉茫然地看著他,他說完之後,又十分默契地恍然大悟了過來。
陳黎野又拿起了手上的幾頁日記。他剛剛還是少念了,只挑了最重要的幾部分。
他揀了幾頁出來,說:「過這關的辦法,應該就是回答雙子的問題。她們的問題其實也就幾個,當然,如果說錯話了的話就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了。」
「那沒事,咱人多力量大。」有個參與者說道,「走,一起去!」
「等等。」旁邊一個參與者把他攔了下來,說,「你說的容易,去哪找啊?」
「……」那人無言片刻,道,「……母雞誒。」
陳黎野拿起幾頁日記,然後站了起來,回過了頭,對眾人道:「我知道去哪找。」
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地互相看了一眼。
於是,陳黎野領著眾人向樓下走去。一幫人就這樣烏泱泱地走下了樓,出了門,然後一直往最西邊走去。
陳黎野按著記憶,直接把眾人領到了雙子的墳前。有的資歷淺的參與者一看到這兒竟然有墳,就直接吸了一口涼氣。但大多數還是見過世面的,見到此情此景,也沒說什麼。
正如陳黎野所料,他拿著日記站在這兒沒一會兒,就有兩個人影漸漸在墳前出現了。
是雙子。雙子手牽著手,出現在了墳墓前。
陳黎野把日記抓在手上。她們看向了他手上的日記,然後又抬頭看向了他的臉,道:「你找到了。」
陳黎野沖她們點了點頭,算作應答。
「那麼。」
「答案呢?」
她們每人半句話地說完這話後,又異口同聲地道:「爸爸說的真的對嗎?」
鬼怪在前,周圍都飄蕩著一股幾乎能將空氣凍起來的緊張氛圍。雙子的這句話一出口,這種緊張的氣氛立刻飆升到了高點,眾人緊張地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一雙雙眼都看向了陳黎野。
謝人間站在人群之外,靠在一棵樹旁,遠遠地往那邊瞧。
陳黎野站在眾人的目光中,平靜地開了口:「不對。」
他這個答案一出口後,雙子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根本沒辦法從她們身上看出陳黎野這個答案到底對還是不對。
……不過按照一般的邏輯來講,確實是該說不對的吧?
站在陳黎野身後的林青岩暗搓搓的思忖。
陳黎野和這對雙子沉默地對峙著。沉默很久之後,雙子才又接著開了口,接著問了第二個問題,道:「暴力美學,究竟是什麼?」
「我不知道。」陳黎野說,「不知道很正常,沒有人能做到全知,人總會犯錯的。」
他還順便反駁了院長那個所謂「無知就是壞孩子」的狗屁言論。
雙子看著他沉默了很久,然後,才又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這個世界,很不公平嗎?」
眾人都等著陳黎野接著否定。
然而,在萬眾矚目之中,陳黎野卻半蹲了下來,平視著這對雙子的眼睛,語不驚人死不休:「是的。」
眾人:「……?????」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來了!!!!
今天也要日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