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畫中念(九)

  陳黎野念完了。

  他抬起頭來,轉頭看向眾參與者,問:「怎麼看?」

  眾參與者們面面相覷,神色各異。有人皺著眉開始沉思起來,也有人冷靜從容地開始摸下巴分析。

  沉默幾許後,有人打破了沉默,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怎麼說……感覺這封遺書寫的挺激進的。」

  陳黎野摸了摸耳垂,說:「是挺激進的,感覺這人死前情緒挺激動。」

  激動的不像被那些鬼怪嚇到受不住而自殺,而像是……為了報復自己的兒子而自殺。

  這區別就很大了。

  所以雖然館長死了,但他沒有悔改,所以就不算終結罪惡?

  可這也說不通啊,終結罪惡的重點在「終結」上,館長人都沒了,罪惡不自然也跟著一起入土了嗎?

  而且,如果重點是在館長身上的話,那那個一進來就要求參與者們殺了自己的女人又該怎麼解釋?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就這樣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且每一個問題都在無形之中變成了一根線,就這麼交錯著纏繞到了一起,變成了一團亂麻球,讓人越理越亂。

  陳黎野有點頭疼,便伸手撓了撓後腦勺的頭髮,又低頭看向了遺書,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

  眾人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探討起來。

  「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這好莫名其妙啊……館長都死了,那我們到底該去幹什麼?」

  「是不是館長其實沒死,就藏在這個美術館裡?……然後那個鬼找不到,所以就得由我們來找?」

  「……館長是不是就是那個女人?」

  謝未弦站在陳黎野旁邊,越聽這幫參與者說話越頭大,什麼千奇百怪莫名其妙的可能性都被他們說了出來,搞得他內心越來越急躁,像是有團火在燒似的。

  他捏了捏眉間,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把火往心裡壓了壓,轉頭看了看陳黎野。

  陳黎野還在研究遺書。

  謝未弦看著他的側臉看了片刻,感覺心裡的火莫名消了大半,於是湊了過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起了那封遺書。

  陳黎野倒是接受性十分良好,什麼也沒說,只不過謝未弦擱在他肩膀上的手讓他感覺有點不得勁,於是他目不斜視地伸出了手,拿起謝未弦的手就放到了自己另一邊的肩膀上。這麼一來,他們倆反倒挨得更近了。

  陳黎野做這件事時目不斜視,頭也沒抬,習慣得像是已經跟他這樣在一起很多年了一般。

  倒也確實很多年了。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湊在一起看起了遺書。

  謝未弦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他只覺得這遺書寫的真是太狂草了,每一行字都跟鬼畫符似的,也虧得陳黎野全能看懂。

  就這麼過了片刻之後,陳黎野就忽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了句;「我好像懂了點。」

  他說話的聲音太小,眾人沒聽見,只有謝未弦聽見了。

  謝未弦便側了側頭,問他:「什麼?」

  「這封遺書的重點,應該不是館長死了這件事。」陳黎野說,「畢竟是地獄公告說的館長已經自殺身亡,那個東西不可能是騙人的。它可能會玩點文字陷阱,但絕對不會騙人。而且無論怎麼看,自殺身亡這四個字上都玩不了什麼文字陷阱。」

  人群之中的韓骨愛第一時間聽到了他在分析,連忙伸手示意其餘人噤聲。於是,眾人又紛紛側過了頭來,看向了陳黎野,聽起了他的分析。

  陳黎野接著說:「既然館長已經死了,那就證明那個小孩已經復仇成功了,但罪惡之所以還沒有被終結,有兩個可能性。一是館長沒有悔改,那個小孩兒的怨念散不掉,第二是館長雖然死了,但是他做過的什麼事情也能被稱作罪惡,而且即使館長死了,這件事也沒能得到終結,那個小孩也沒辦法插手改變,所以需要我們做點什麼。」

  「……」

  眾人沉默。

  陳黎野見他們個個面色凝重,且好久都沒人說話,就又補了一句道:「不過我個人更傾向於第二種。」

  「應該是第二種。」韓骨愛突然說,「如果是第一種的話,那純粹是怨念的事情,跟罪惡沒關係。」

  陳黎野聞言,伸手摸了摸耳垂。

  「她說的有道理。」謝未弦也說,「那這個即使館長死了也沒能終結掉的事情會是什麼,你有什麼猜測嗎。」

  「……有倒是有。」陳黎野又拿起了遺書看了幾眼,說,「但是不太確定。」

  謝未弦道:「你說說。」

  陳黎野知道他會這麼說,就開口說:「你看這份遺書,通篇里能抽出來的信息有不少。」

  「館長害死了孩子的母親,把孩子的撫養權搶走了。而且這個孩子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所以十分的不服管教。因為這樣,館長就打他罵他,但孩子還是恨他,後來又想要離開他,可館長的控制欲太強,所以,他把孩子關了起來。」

  「而且在此期間,館長也把孩子的畫拿到了美術館裡來展出,也就是說,展館裡的這些畫都是這個孩子畫的,是館長讓這個孩子變得有名的。可孩子並不感謝他,而且心裡的那些恨意有時候也會表現在畫裡,館長又經常因為這個打罵他。」

  「長此以往,孩子心裡的恨意越來越強,最後也終於成功地復仇了。再根據地獄公告給的線索來看,他復仇的方式恐怕是……把自己變成了鬼怪和怨靈。」

  「所以基於這些,我猜……」

  「可能那個孩子在這個美術館裡自殺,最後死在了這裡,成為了怨靈。」

  「或許,沒有人安葬他。」

  陳黎野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向了韓骨愛。

  韓骨愛嘴角噙笑,眼中有一絲遺憾與無奈一閃而過。

  見陳黎野看過來,她便抬起手,鼓起了掌。

  孤零零的掌聲迴蕩在了美術館裡。

  她鼓起了掌後,也有寥寥幾人跟著鼓起了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多時,眾人的掌聲就響了起來。

  但陳黎野卻看到了韓骨愛剛剛眼裡一閃而過的遺憾,他很明白——自己好像錯了。

  但是,手上的線索也只有這些,他就算把腦袋想破了也想不出別的什麼來了。

  陳黎野只好撓了撓頭髮,在這片掌聲中說:「還是先找找別的線索吧。」

  謝未弦愣了一下:「怎麼了,不是剛剛說的那樣?」

  「好像只對了一半。」陳黎野朝他無奈一笑,說,「總之,先進去找找吧。」

  「……」

  謝未弦偏過頭,看了眼剛剛大開的門後長廊。長廊里的牆面上五顏六色,被潑滿了各式各樣的顏料,一眼看過去,眼花繚亂地讓人感覺眼睛生疼。

  謝未弦又轉頭看向陳黎野。

  陳黎野看著他,眨了眨眼。

  眾人走進了門後的長廊里。

  長廊里到處都是顏料,而且還沒幹。謝未弦剛第一個走進來時,就踩了滿腳底黏糊糊的顏料。

  踩得他臉色一黑。

  且這長廊里的味道也很沖,是那種沒法言說的顏料味道。長廊兩邊都各有房間,房門上也都被潑了滿門未乾的顏料。陳黎野想開門看看,但望著門把手上的顏色,卻有些望而卻步。

  謝未弦一看就知道他想幹嘛,於是幫他一腳把門踹開了。

  房間裡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