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舉著手電筒,低頭看了看尖叫個不停的血人,沉思片刻後,蹲了下來。
他很有禮貌地說:「你好。」
血人鬼叫。
這鬼叫聲簡直稱得上是精神污染,陳黎野嘴角一抽,伸手捂住耳朵,減輕了點精神污染後,說:「女士,你能不能不要叫了正常點講話——」
血人依舊鬼叫。
看這樣子,血人是沒辦法進行交流的。陳黎野放棄的乾脆利落,他站起身來,對林青岩說:「看來它是給不了什麼有用信息了。」
林青岩已經呆了。他呆呆地看了陳黎野片刻,然後呆呆地說道:「不是……你還覺得這玩意兒可能會給你有用信息?」
「萬一呢。」陳黎野說,「這也是有可能的嘛。剛剛她不是確實說過要什麼皮嗎?還想要你的鑰匙來著。」
林青岩默了。
他覺得陳黎野的腦迴路可能和他的不太一樣。這個人似乎什麼都不怕,無論是守夜人還是厲鬼,什麼都激不起他的恐懼來。
陳黎野低頭看著血人,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沉思片刻後,叫了他一聲:「林哥。」
林青岩麻木回應:「嗯。」
「我打算出去一趟。」陳黎野說,「你不能跟我去。我看這血人應該一時半會兒動不了了,你去拿那串鑰匙試試開開門吧。」
林青岩自然是會聽他的話的,但一聽不能跟著去,男人的那股天生不服氣的勁兒就上來了:「我怎麼就不能跟你去了?」
「……不是質疑你……是你真的不能去。」
陳黎野說完偏頭看了看門外,確定確實人都不在屋子裡之後,才說:「你扯扯衣服看看,就知道了。」
林青岩莫名其妙,扯了扯衣服後,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哥,別慌。」陳黎野連忙道了句,「你聽我的話,我保證今天晚上就能出去。」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陳黎野沒回答,放下一直摸著自己右耳垂的手,笑了。笑得眉眼彎彎,有點得意。
或許是因為他平常不怎麼笑,這一笑起來,倒是真的好看。
……
女人的屋子外,除去陳黎野和林青岩的所有參與者聚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聽著屋子裡的動靜。
屋子裡一直傳來女人刺耳的尖叫聲,「他們……他們兩個不會死了吧?」
「肯定活不了了。」紋著身的大哥說,「活該,誰讓那小白臉逞能,一個新人不好好呆著還到處浪,活該。」
「你閉嘴行嗎?」有人看不下去說道,「這麼幸災樂禍?好歹是隊友吧?」
紋身大哥橫了他一眼:「你厲害?那你進去救他?」
那人又不吭聲了。
忽然有腳步聲從屋子裡傳了出來。眾人聞聲,紛紛對視,沉默三秒後十分默契地一同轉頭就撒丫子跑走,四散開躲到了周圍的房子後面,又紛紛探出腦袋來盯著女人的房門看,想看看到底會出來一個什麼妖魔鬼怪。
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的「妖魔鬼怪」是陳黎野,他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走了出來。
「草!」
紋身大哥見是他就不躲了,跳了出來罵:「你嚇什麼人呢!?」
陳黎野被他這一聲吼嚇住了,抬起頭來眨了眨眼,一看是他,理都懶得理,抽了抽嘴角,轉頭走了。
「喂!」那大哥叫住他,大聲問,「你去哪?另一個呢?你把他餵鬼了?……跟你說話呢!你聾子啊!?」
陳黎野理都不理他,挑了離女人屋子最近的一家,敲了敲門。
紋身大哥見此,冷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傻,不是說了敲了門也不給開嗎?」
他話音剛落,那屋子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條門縫,裡面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誰呀?」
陳黎野湊近了門,說:「你好,我想問點事情。」
紋身大哥:「……」
眾參與者:「……」
那老婦人聲音沙啞,打量了他片刻,後退幾步,把門給他打開了,說:「進來吧,外面怪冷的。」
眾參與者:「…………」
陳黎野轉頭看了一眼,只見紋身大哥臉色發青。
他冷笑了一聲,朝他挑了挑眉,推門進去了。
「我草……!?」
紋身大哥被陳黎野無言的挑釁給刺激到了,罵了一聲,擼了擼不存在的袖子就想上去砸門。他不看時機不講道理,可其餘人都明白不能讓他去,連忙一擁而上把他攔下了。
「哥冷靜!!」一人喊,「他可是進去了!
!說不定就能找到新郎了呢!?」
「就是啊!再說你這麼大火氣幹什麼,誰出頭不是出頭,能活著出去不就完事兒了嗎!?」
紋身大哥正欲破口大罵,忽然女人的屋子裡又有個聲音傳了過來。
「哎。」
眾人紛紛回頭,林青岩站在屋子門口,嘴裡叼著根煙。他剛剛好死不死被天花板上的血人淋了個頭,現在身上正滴答著血。但他不怎麼在意,滿眼寫著無所謂地吞雲吐霧。
林青岩看著那被眾人壓著的紋身大哥,說:「哥們,你也是知道的。那可是被守夜人看上的人,你要是碰他一下,說不定今晚鐵樹上掛著的就是你了。你確實現在可以揍他去,但是前提是,你今晚也得能揍得過守夜人。——你應該不會連這種自信都有吧?」
紋身大哥:「……」
「都是過了幾個地獄的人了,自己幾斤幾兩,眼下該做什麼,我勸你掂量清楚。」
林青岩說著晃了晃手裡的一串鑰匙,說:「這次遇見大佬了,咱們乖乖躺好就行了。當然,也不能真的躺著。誰來跟我一起做大佬的腿部掛件?」
……
陳黎野走進老婦人的家裡。
老婦人的家裡生著火爐,火燒柴火燒的噼咔作響,火星子亂蹦。家裡裝飾的十分樸素,一張桌子,兩個沙發,牆上掛著個滴答滴答走動的時鐘,牆邊還供著兩個牌位——這就是她家的客廳了。
從窗戶里照進來的光照亮了客廳,陳黎野看著窗戶,忽然想起了女人家裡的窗戶。那兒的窗戶和老婦人家裡這擦得透亮的窗戶不同,十分斑駁,能照進來的光少得可憐,幾乎沒有,搞得她那裡一片黑暗,跟個鬼屋一樣。
老婦人給他端上來了一杯熱水,說:「喝點兒吧。」
陳黎野回過神來,連忙接了過來:「謝謝。」
老婦人沒回答,慢吞吞地坐了下來,似乎連這點動作都很吃力,長嘆了一聲。沒等陳黎野主動開口,她就自己說道:「你是不是想問阿晴的事情?」
陳黎野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阿晴?」
「是那家的女兒。」老婦人說,「就是那家凶宅似的屋子……她家的女兒。」
「啊,對。」陳黎野明白了過來,抿了口熱水,說,「主要是想問她母親……」
結果老婦人不聽他說話:「我就知道你想問阿晴的事情。」
「……不是,我說……」
「阿晴是個好姑娘啊……」
「……」
懂了,你他媽也是有固定台詞的NPC。
陳黎野麻了:「你繼續。」
老太太很聽話的繼續了:「我是看著阿晴出生的……」
「阿晴的父母希望孩子能活的像個小太陽似的,就給孩子起了這麼個名兒。孩子也沒辜負他們,長大以後,真就像個小太陽似的。我每次看到她,她臉上總帶著笑,蹦蹦跳跳的。」
「阿晴她爹在她七歲那年有了別的女人,跑了。那之後,她就和她媽相依為命……她媽給村子裡的人做衣服,她手巧,做得很好看,大家都很照顧她們娘倆,阿晴也和老鄭家的小子有了婚約……她從小就喜歡他,從小就說要嫁給他,總纏著她媽媽,說要穿最漂亮的嫁衣嫁出去,要她媽媽給她做。」
「她媽媽也總是答應……但是,那小子悔婚了。」
「那年村子裡新搬來一家人,那家女兒叫秀雪,長得比阿晴好看,那小子就喜歡上人家了。可他已經和阿晴有了婚約,大家又都很喜歡阿晴,他不想被問責,就跑到阿晴家裡鬧事,當著所有村人打了她不說,還造謠說她在外面有好幾個男人,說她髒的很,甚至還把她的嫁衣給撕碎了……兩個人的婚約就這麼毀了,阿晴也被毀了。」
「阿晴在屋子裡自殺了。那之後,她媽就瘋了……她出來殺人,把人皮都扒下來,做成了衣服。她殺的第一個就是秀雪,她把她做成了衣服,送給了老鄭家,那時誰都不知道她已經瘋了,老鄭家老太太就穿了……結果過了兩三天,就死了——你見過村子邊上那片墳地嗎?」
陳黎野記得。村子右邊有片墳地,但墳墓亂七八糟的,看著像亂葬崗。
老太太說:「那都是被做成了衣服的人。」
「這村子被阿晴詛咒了。」她說,「她在等他呢……悔婚的那小子失蹤了,她知道他在這個村子裡,一直在等他出現呢……」
「她要穿著嫁衣,漂漂亮亮的出嫁……」
「她還在等著新郎來接呢……」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後長嘆了一聲,沉默了下來。一動不動地坐著,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應該是把話都說完了。
陳黎野聽完這些後沉默了。沉默片刻後,他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上,然後摸了摸左耳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