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還是頭一次在中午下班的時候回家。
平常他都是和姚成洛在附近隨便吃些,然後就回律所玩會兒手機等上班的。畢竟家裡誰也不在,在家裡吃和在外面吃一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陳黎野家裡多了個謝人間。他如果不回去,謝人間一個人在家裡也未免有些太可憐。
……陳黎野應該是第一個覺得鐵樹地獄守夜人可憐的參與者。
他打開了家門,走了進去。謝人間早已經把飯煮好了,擺在了餐桌上,自己坐在單人沙發上刷手機,好像毫不在乎陳黎野會不會回來一樣。但陳黎野知道,這全是他裝出來的假象。謝人間就是這樣的人,看起來毫不關心,實際上心裡惦記的要命。
證據就是他手機都拿反了。
陳黎野給他了個面子,沒有拆穿,安靜地開始吃飯。
謝人間心裡也亂,他就這麼刷了被自己拿反了的手機刷了很久。等陳黎野飯都吃完一半了,他才終於注意到了這件事情,默默地把手機拿正了過來接著刷。
但他肯定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謝人間一直沉默著刷手機,陳黎野也沒說話,兩個人之間相對無言了很久,誰都沒覺得尷尬。他們知道彼此心裡都藏著事,但也都很默契地選擇不去過問。他們互相隱瞞,但也互相需要。陳黎野明白,他可以不和謝人間說話,但他不能不在謝人間身邊。
陳黎野吃完了飯,把碗筷拿回廚房裡洗乾淨之後,又放回了碗櫃裡。然後他走出來看了眼時間,見離上班還早,就窩到了另一側的單人沙發里刷手機。
他也刷不進去。
他心裡也亂。
他們兩個就這樣互相沉默著刷著手機。陳黎野轉頭看了一眼,看著砸下來的吊燈和被吊燈砸了個稀巴爛的沙發沉默許久,這才想起他還沒有給家具城打電話處理這個現場。
他早上的時候居然就這麼放著這堆玩意兒走了,還真是做夢做傻了。
陳黎野在心裡苦笑一聲,低頭在手機里找了一會兒。他當時買這個房子裝修的時候很多家具都是從那個家具城裡買的,當時他記得是有留一個電話的。
陳黎野很快找到了家具城老闆的電話,然後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喂,老闆。」陳黎野伸手揉了把頭髮,說,「那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從你家裡買的吊燈突然掉下來砸到沙發了。」
謝人間:「……」
對面的老闆:「……啊這……」
陳黎野也知道他應該不會信,就又說:「你要是不信的話,自己過來看看吧。我晚上早點下班回來,你到時候派人上門來看看。」
那老闆思索了一會兒,道:「好吧,我下午派人過去看看,您大概幾點下班?」
「五點。」
「行,那我五點派人過去。如果吊燈真的是自己掉的話,那我肯定負責。」
這老闆人還不錯。
陳黎野就又跟他客套了兩句,然後掛斷了電話。他看向謝人間,謝人間還是在刷手機,一副世事與我無關的模樣。
陳黎野就說:「他們五點過來。」
謝人間:「嗯。」
「我五點左右應該就會回來。」
「嗯。」
「他們就算比我早來你也不要開門,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門卻自己開了,挺嚇人的。」
「嗯。」
陳黎野有點無奈,但也沒辦法,只好作罷。
他又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之後,就到了上班的點。
於是陳黎野又走了。
他一到班上,姚成洛就滿臉幽怨地盯著他看,那神情都比得上地獄裡的幽怨女鬼了。
「……」陳黎野縮了縮脖子,「你怎麼了。」
「……」姚成洛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後抿抿嘴,轉過頭看向自己的電腦,道,「沒事。」
姚成洛雖然滿臉怨念,但卻沒有對陳黎野發作。他又嘆了口氣,雖然滿臉都不開心,但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發作。他收起自己的怨念,對著自己的電腦開始了下午的工作,不再和陳黎野說話了。
他這倒不是生氣,陳黎野明白。姚成洛生氣是那種歇斯底里大吼大叫派,他要是生氣起來,絕對方圓十里都能聽到他怒吼的動靜。
姚成洛不是生氣,但卻有點不對勁。他是個坦率的人,如果對什麼事情感到不滿的話,一定會鬧著把情緒嚷出來才對。
可他這次卻沒有,他好像有事情瞞著陳黎野。
陳黎野沉默片刻,道:「洛子。」
「嗯?」
「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
姚成洛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開始啪啪打字,道:「沒有啊。」
姚成洛否認就是還不想說。這很奇怪,姚成洛打小就沒瞞過陳黎野什麼事情,這還是頭一次陳黎野感覺姚成洛有什麼事情沒告訴他。
但陳黎野也無意逼問他,就說:「好吧。你要是有什麼事,記得和我說。」
「……」
姚成洛沉默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他絕對知道了什麼了。
陳黎野想。
不接案子的律師清閒的要死。陳黎野把上午寫完了的協議書發給了林青岩,要他列印出來回去給他老婆後,就開始無聊了。他抱著杯水無聊的仰在椅子上,腦袋一下一下往後邊磕。
他還是在想謝人間的事情。想著想著,他就想到了謝人間的名字。
然後他突然靈光一現。
對了,他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知道謝人間的本名,但姚成洛說不定知道啊!
於是陳黎野立刻直起身來,叫了姚成洛一聲:「洛子!」
姚成洛轉過頭:「嗯?」
「那個,你夢裡……」陳黎野朝他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你夢裡那誰有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名字?」姚成洛眨了眨眼,仔細回想了一下,說,「你這麼一說的話,我好像從沒聽過誒,就一直在夢裡叫他統領……但是我記得有人叫過他謝侯,他應該姓謝吧。」
「……」
我他媽也知道他姓謝。
看來果然沒有捷徑。如果不知道的話,那就是有關者大家都不會知道。
陳黎野一下子泄了氣,擺了擺手,嘆了一聲:「好了,沒事了,忙你的吧。」
「……喔。」
姚成洛就乖乖轉過了頭去,接著忙自己的了。
等到下午四點半之後,陳黎野就提早下班回家了。等他五點到家時,正好碰上家具城派來的人,於是,他把這些人帶到了家裡。
等到家裡,看到砸在沙發上的吊燈之後,這些人都發出了或大或小的驚嘆聲。然後抬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沙發,覺得這個掉落的弧線有點不太科學,紛紛懷疑了起來:「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掉落方式有點不科學啊……」
陳黎野聽這兩句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懷疑這是自己手動拽落來訛錢的,他也理解,這個掉落弧度屬實不科學,這都是閻王爺的錯。
陳黎野就說道:「你們要不看看這是我拽掉的還是自然掉落的?人力拽落的痕跡應該和自然掉落的不太一樣吧?」
這幫子人覺得有理,就都走過去看了看。這一看,直接看的面面相覷了起來,各自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寫了震驚或茫然。
這在陳黎野意料之中。他就算不拿腦子想也知道,這玩意肯定是自然掉落的。
陳黎野就走了過去,說:「這是我當時不在家,這我要是在家坐在這兒的話,那豈不是腦子開花了嗎。」
家具城的人理了虧,不敢吱聲。
「這樣吧,我也不多跟你們要了,把這個吊燈跟沙發給我換個新的吧,其他的我就不追責了。」
這些人一聽這話,紛紛回過頭,滿臉震驚:「???」
陳黎野理解,這種差點沒丟命的事故面前,他不但不鬧事不要錢,反倒要求還只有這麼低。
問題是這確實不是他們的錯,是地獄的錯。
這些家居城的人還很難相信:「這樣就可以了嗎???」
「可以了。」陳黎野說,「明天我去看看,給我換一套來。」
然後陳黎野就跟他們互相客套了幾句,送走了他們。
他轉頭看向謝人間,謝人間一直坐在單人沙發上,從頭到尾沒吭聲也沒動,仿佛一個背景板。
陳黎野看了他一會兒,最終一句話也沒說,轉頭走進了臥室里。
第二天,他和謝人間打了招呼,趁著午休去了趟家具城,挑了一盞新的吊燈和一套新沙發,又讓他們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搬到了家裡來。家具城的人來後,把他家裡已經報廢的吊燈和沙發一塊收走了,又給他擺好了新的沙發,安上了新的吊燈。
然後陳黎野在新買的沙發里窩了好一會兒才去上班。律師就是這點好,自由的很,不必總計較那些遲到不遲到的,只要接的到案子掙得到錢,誰管你遲不遲到,只要上午下午都刷過卡,就算你今天上了班。
於是陳黎野就這麼在自己家窩到了兩點半,然後才站起來去上班。
另一方面,陳黎野自己心裡清楚,他向來進地獄的間隔不超過三天。算著日子,他本以為自己差不多該進去了,但沒想到日子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一個禮拜,無事發生。
平靜的讓陳黎野幾乎產生了他已經徹底脫離了地獄的錯覺。
在這一個禮拜里,林青岩的離婚案子井井有條的進行著。這人也真夠狠心,一口氣把他老婆告上了法庭,他老婆差點在法庭上哭的差點背過氣去,她根本不敢相信這個獅子大開口上來就要兩百萬的混蛋男人是林青岩。林青岩倒也是個狠人,為了讓他老婆徹底死心,什麼噁心人的話都陰陽怪氣地說了出來,說得法官表情都扭曲了。
林青岩說的時候想必也非常痛苦,晚上和陳黎野打電話的時候還說:「他媽的,我真是個混蛋,我好想哄她。」
「那你哄啊。」陳黎野仰在沙發上看電視,說道,「你哄了就不用離了,也不用給我錢了,多好,省了一筆代理費。」
「那不行。」林青岩又說,「不能前功盡棄。」
陳黎野嘴角直抽,覺得林青岩這個想法簡直和謝人間有一種異曲同工之妙,便開始指桑罵槐:「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愛就愛卻非要傷害的男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謝人間:「……」
陳黎野見謝人間臉色黑了一下,就覺得有點舒服了,嘴角往上揚了揚。
林青岩知道陳黎野是在借著打電話來暗戳戳地罵謝人間,在那邊翻了個白眼,說,「你懂個屁。」
「我當然不懂,我又沒有老婆。」
林青岩笑了一聲:「你旁邊不就是嗎。」
「算了吧。」陳黎野有點惆悵,嘆了一聲,道,「我感覺好難。」
「沒什麼難不難的,最難的是對方對你沒意思。他既然對你有意思,你這件事就說不上難,順其自然就好了。」
「……」
陳黎野看了謝人間一眼。
……順其自然啊。
陳黎野總覺得順其自然下去可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我做到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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