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一種人在現實魂在塞北的不真實感,不僅如此,他還感覺有點頭痛,還昏昏沉沉的。但好在這種感覺去得很快,陳黎野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感到頭痛漸漸地自己就消下去了。
陳黎野躺在床上,回想起了這次夢的內容。在這段夢裡,他最在意的就是最後。在這段夢的最後時刻,他分明記得自己對謝人間說了兩個字,但那兩個字卻沒有聲音。
他自己是不可能說話沒出聲音的,那麼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可能。因為某個原因,他不能知道這兩個字。至於這個原因是什麼,他還不得而知。
但這兩個字他大概知道是什麼。在當時那個情境之下,能想到的、有可能的,有且僅有一個答案。
那是個名字,而且肯定是謝人間的名字。既然是他不能知道的兩個字,那就說明謝人間這個名字應該並不是他的本名。
那為什麼謝人間不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名字?
陳黎野輕皺起眉來,覺得這個問題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如果陳黎野一旦知道了他的本名,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是什麼事情就不知道了。這件事沒有線索,也無從下手,更沒辦法進行推斷。
……不過說起來,陳黎野先前還納悶為什麼謝人間突然就知道自己喜歡他了,原來是上輩子他用的也是這種故意氣人的辦法。
這真是被自己坑了一把,想哭也沒地方哭去。
陳黎野有點無語,又有點好笑。他又想起夢裡的那個擁抱,時隔兩千年,再想起來時,他還是覺得那個冰涼又有點痛的擁抱是那麼暖和,暖得人心裡都發癢,讓他想起來都不禁嘴角帶笑。
他總是能和前世的自己感同身受,但同時,他現在也笑不太出來了。他們曾有過深冬風雪裡的溫柔,如今卻在盛夏時節不得不選擇斷情絕愛。
每每想到這個現況,陳黎野都感覺心裡難受。
但不論怎麼難受,日子還是要過的,班還是要上的。等他覺得差不多了之後,就打了個哈欠,翻身下床拉開了窗簾,窗外的晨光在一瞬間魚貫而入。夏天總是天亮的特別早,太陽都已經升起來了,這一下差點沒把他晃瞎。
陳黎野揉了揉眼,趿拉著拖鞋打著哈欠去洗漱。
廚房裡傳來忙碌的聲音。陳黎野剛睡醒,一聽這動靜還有點恍惚,好像有一瞬間夢回學生年代,以為是他媽在廚房給他倒騰飯菜。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給他倒騰飯菜的不是他媽,是謝人間。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轉頭去洗漱了。
等他洗漱完,又進了臥室換完衣服出來之後,就見謝人間已經坐到了左側的單人沙發上,茶几上擺了幾個菜。謝人間翹著腿,旁邊就是被吊燈砸了個稀爛的長沙發,一眼看過去,他簡直有一股亂世佳人的氣場。
陳黎野轉頭看了眼表,七點整。
「……」
真的好準時啊他。
陳黎野走了過去,把上班要帶的東西往右側的單人沙發上一放,從餐桌那邊拉了個凳子過來開始吃飯。畢竟他們家那張長沙發昨天剛被客廳的吊燈砸了個稀巴爛,坐不了了。
陳黎野吃飯吃得慢,等吃完之後,就已經七點二十五了。
他對自己的預估很準確,吃完飯正好去上班。陳黎野放下了碗筷,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東西,轉頭對謝人間道:「那我走了啊,哥。」
謝人間頭也不抬:「嗯。」
陳黎野對他的冷漠習以為常,沒有在意,直接出門去上班了。
等到了律所後,他就打開了電腦,準備先給林青岩寫一份離婚協議書,叫他給他老婆送去,之後的事就看看能不能和解了。
不過陳黎野是不相信能夠和解的。林青岩他老婆只要沒瘋,就絕對不會接受這個獅子大開口的條件的,他們一定會法庭相見。
陳黎野打開Word寫了沒一會兒,姚成洛就也準時來上班了,他一看到陳黎野,愣了一下:「哥???」
陳黎野頭也不轉地跟他打了聲招呼:「早。」
「……早……不是,你怎麼來上班了,你不是請長假嗎?」
陳黎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嗯。」
姚成洛一見他態度敷衍,就知道他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沒追問,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嘆了一聲。
陳黎野一聽他嘆氣,覺得稀奇,畢竟姚成洛這個人向來是活力的代言詞,很少能看到他喪著臉或者唉聲嘆氣。陳黎野跟他從小長到大,聽過他嘆氣的次數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陳黎野轉頭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濃的跟熊貓有一拼的黑眼圈。
陳黎野被他碩大的黑眼圈嚇了一跳:「你怎麼搞的???」
姚成洛撓著頭髮打了個哈欠,問:「啊?什麼?」
「……你的……黑眼圈。」陳黎野說,「你失眠了嗎??」
「沒啊。」姚成洛說著說著又打了個哈欠,說,「我最近這兩天老夢見你跟那誰,每天都夢見,夢的跟真的一樣。」
陳黎野:「……」
陳黎野當然知道姚成洛嘴裡的「那誰」是誰。
這麼一說的話,陳黎野發覺自己好像還沒在自己的夢裡見過兩千年前的姚成洛,他夢見的都是他和謝人間的事情。
姚成洛夢見的肯定都是和他自己有關的事情,而且應該還會有謝人間的出現。那麼在他的記憶里,說不定也會有自己,並且應該還都是陳黎野沒有夢見過的情景。
於是陳黎野把椅子挪的離他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說:「來,你仔細跟我說說,你都夢見什麼了?」
姚成洛眨了眨眼,他倒並不忌諱陳黎野,回想了片刻後,說:「啊……我想想,我夢見……對,我夢見你後來走了,說要回京去,然後那誰去送你,你們兩個湊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我什麼也沒聽見,不知道你倆說了什麼,後來你就笑著走了。可你家那個鬼倒好,你走之後他一天到晚都陰著個臉,都沒人敢去跟他說話去。後來過了幾天,有個送信的來了,說是有封你寫給他的信。」
「他那時本來要爬上瞭望台的,那時剛爬到一半,一聽這話直接從上邊跳了下來……是真的跳了下來,我的天,給我們嚇一跳,然後他就飛奔過去拿了你的信,又趕緊拆開了。然後他一看裡面就笑了,真的,我第一次看他笑。」
陳黎野聽得有點愣。
姚成洛接著說:「我就很好奇你給他寫了什麼,其他人也很好奇,但是沒人敢看啊……」
陳黎野有點好奇內容:「那你後來看到過內容沒有?」
「看到了。我偶然看到的,他那時候被突然叫出去,就把你的信壓在了桌子上,我進去的時候他不在,走到桌子旁邊之後我就看到了。要不是下面還壓著信封,我就算死也不會想到那是封信的。」姚成洛說,「然後我就更納悶了。」
陳黎野不在乎他納不納悶,問道:「內容是什麼?」
「沒有內容。」
「……?」陳黎野被他這句話給說蒙了,「沒有內容……??」
姚成洛點了點頭:「那是一張白紙,哥。」
「……」
白紙??
陳黎野有點難以置信:「什麼都沒有寫?」
姚成洛點了點頭。
「就……稱謂什麼的,那種寫信格式要寫在上面的稱呼,還有見字如面這樣的開場白,都沒有??」
「都沒有,真就一張白紙。」
陳黎野:「……」
陳黎野覺得不對勁,還想再問,但就在此時,坐在姚成洛後面的同事來了,他名叫李忠。李忠一見他們兩個湊在一起說話,就過來拍了一下姚成洛後背,打斷了他們倆的交談,道:「喲,大早起就交流感情啊?聊什麼呢?」
姚成洛:「……」
陳黎野反應快,他知道這事不能跟外人說,便隨便撒了個謊道了句:「高中時期哪個同學最腦殘。」
「哦豁,那肯定不少啊。」李忠笑了一聲,說,「你們倆看著點時間聊啊,洛子你不是要開庭嗎?上午九點的吧?」
姚成洛:「……我那是明天的。」
「……是嗎?我怎麼記得有人今天來著,我記混了?」
「那肯定是你記混了啊!律所這麼多人呢!」
在他們兩個的說話聲里,陳黎野轉過頭看了一眼掛在左面牆上的表,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了八點整。
他又轉頭掃視了一眼整個律所,到了上班的點了,所有的同事都差不多已經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他們兩個四周的工作位置上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坐滿了人,開始工作的同事們也都來回走動了起來。看這樣子,他和姚成洛不好再繼續關於謝人間的話題了。
陳黎野就嘆了口氣,只好作罷,轉頭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一邊寫著協議書,一邊想著姚成洛告訴他的事情。
他曾經給謝人間寄過信,但信沒有內容,是一張白紙。
……這是為什麼。
這也太奇怪了。
上午來的當事人不少,但陳黎野身在地獄,每天忙著過關就夠累的了,一個案子也沒接,找上他來的他也全部推給了同事。
上午就這麼過去了,時間一晃眼到了十一點。姚成洛伸了個懶腰,見到了飯點,就轉頭道:「哥,吃什……」
他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到他哥箭似的從椅子上彈射了出去,一轉眼就無影無蹤了,好在他臨走之前聽到了姚成洛的話,就一個急剎車轉頭跑回來了兩步,然後從門口那裡探出個腦袋來,遙遙地朝姚成洛說:「不好意思,最近你就去找柳煦一起吃吧!我回家去了下午見!」
然後他就嗖地一下消失了。
姚成洛:「………」
準備出去隨便吃點的李忠見到此情此景,就走了上來,轉頭對姚成洛說:「你被拋棄了吧這是。」
姚成洛沉默了。他想了想夢裡的他哥和他哥家裡的老鬼,覺得很有可能。
他覺得自己有點卑微。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