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強烈的悲傷是因何而來,東恩大概明白了……
風見就那樣站在她面前,眼神之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巨大的悲傷,那樣悲傷的眼眸,看起來好像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東恩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人」,風見的身軀由剛剛從她體內散發而出的光粒子凝聚而成,他的形態看起來只是個相貌有些出眾的人類青年,然而那棕色的眼眸深處卻閃動著銀色的點點光芒,仿佛一整片星辰在他的眼底不斷匯聚。
那是……「神明」該這麼說嗎?
僅僅只是人類的姿態,卻完全無法讓東恩感同身受那是一個真正的「人」,在她的眼中風見更像逝代神話中或者各種宗教教派所信仰著的「神」……
那是德斯塔的力量被剛剛使用,無形的力量散發讓弱小生命體所感到的畏懼與崇敬之感。
風見身上的氣息緩緩收斂,無論他再怎麼厭惡德斯塔的力量,到頭來要想救人,還是不得不使用德斯塔的力量。
此刻……宛如神明的感覺完全消失,風見一點一點地彎宵,俯身輕輕用光粒子將琉夏焦黑的全身包裹。
「琉夏……」東恩第一次看清了此刻的琉夏,那是一具根本炕清面容的屍體,她的全身都完全焦黑,血一寸寸開裂,所有的肌膚都被燒毀,血模糊,只能看出扭曲的人形……
自己之前護住了琉夏,可是……
明明是傷勢更加嚴重的自己,此刻卻毫髮無損的被風見所救,這個孩子卻就這樣死去了……
東恩很難受,她同樣很喜歡這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她們本來應該代替自己活下去,成為這個荒謬的世界最後的希望才對………
可活下來的卻是自己……
「是您救了我吧,求您也救救這孩子吧,她比我更加應該活下去!」
東恩用力地扯住了風見的衣角,可是……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個背對著他的男人渾身不斷地顫抖著,像是忍受著無法計量的痛苦……剛剛還宛若神明的他,此刻卻衰弱得像是個失去了失去了幼崽的雄狼……
是啊……畢竟剛剛那樣巨大的悲傷就是出於他的意志……
可是……
「我沒辦法……」
眼前的男人緩緩開口,語氣很慢,話語中透露出冰冷的絕望。
「這是她的意志……她捨棄了自己活下去的機會,也希望救活你……」
「我本來沒有救你的理由的,是她給了我這個理由……」
風見微微低下頭,眸子中少有地閃過一絲溫柔的神情……輕輕用手撫過琉夏的臉龐。
「真是個笨……這傢伙……」
風見忽然握緊了拳頭,他的確不應該再涉人類的選擇與戰爭,可是荻原拋棄了琉夏,拋棄了本應該屬於他的孫女,這樣的做法和風見截然不同……
如果是風見,哪怕毀滅整個世界,或者與整個宇知敵,都不會讓別人傷害自己的親人朋友………
可到了原本應該與他一樣的荻原這裡,自己的孫女卻淪為了這場戰爭的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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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前……他說不定會把荻原丟進太陽,讓他也感受一下高溫熔化身體的感覺,可是……
自己又真的做的到嗎?荻原也曾經同樣是自己的同伴不是嗎?人類之中,最後一個舊時代與他並肩作戰最後的倖存者……
哪怕他也已經變了,可他並沒有對這顆星球出手,發動核戰爭的不是他,企圖毀滅人類的也不是他,他只是想要以自己的方法去構建一個全新的社會,努力爭取「平等」的權利……
說實話……自己也曾經期盼過這樣的世界……
如果可能的話,自己真的很想看看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自己曾經和千鶴沒能夠等到的,和平,安定,繁榮,人與人之前拋棄歧視,偏見,仇恨與不平等的世界……
可是……同樣令他痛苦的是,荻原就像是人類歷代以來的者那樣,用巨大的犧牲,無數的棄子,來顛覆這場戰爭勝利的天平,那些反抗軍拼命攻至城下的人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根本就只是為了幾個人能夠突入城內駕駛機械德斯塔顛覆戰鬥劣勢的局面。
他們在荻原的計劃里,本來就是要死的……
風見不想再思索這些,琉夏是這個世界最後與他血緣相通的人,他最後的同類,也是他的「女兒」。
琉夏的死帶給他的打擊遠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因為琉夏……他的確得到了救贖……
可是在那救贖之後……又是新的詛咒……
他忽然懷疑起來,自己的這趟最後的地球之旅,是不是也是命運所安排的悲劇,讓他遇到琉夏,最後然得不失去她,再一次失去對於自己無比重要的人。
「請問……你是琉夏的什麼人嗎?」東恩試探著問道……
「我也想……我也想為她最後做點什麼!」
「我是……」風見微微扭過頭,眼睛裡閃著複雜的神色……
自己到底算琉夏的什麼呢?熟人?大叔?還是……
風見淹了聲音,微微開口……
「父親……」
他成為了父親,這是他第一次成為別人的父親,可他甚至連正式當父親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結束了……
「父親?……那……不管怎麼說您也應該選擇救她才對!」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父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死掉……這樣……」東恩的聲音逐漸哽咽……
「也太悲哀了不是嗎?」
「如果選擇救她,讓你死掉……她會後悔的……」
「我很清楚……她是和我年輕時一樣的人。」
「對這樣天真的人來說,後悔是沒有解藥的藥,會一點一點侵蝕吞噬人的內心,那是一種詛咒。」
「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
「我不會讓她和我一樣活在等不到救贖的後悔中……」
風見輕輕抱起琉夏,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小心,小心的像是怕弄碎了一個易碎的夢……
他緩緩走向那有些黯淡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