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自動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有些發臭的古怪氣味,進來的是一個青年,或者說中年人也不為過,因為他這副姿態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20幾歲的年輕人,他的頭髮氦,長到了完全遮蓋面容的程度,宛如髒辮一般因為長期沒有打理和清洗而攪在一起,渾身衣服都是那種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淘汰的舊時代棉製品,月面4號移民基地明明溫度適宜,既不炎熱也不寒冷,始終保持著人體的最適溫度,可這個古怪的流浪漢卻穿著有些顯得厚重的棉衣,似乎是一個與時代脫節的來自幾十年前的流浪漢。
他渾身都髒兮兮的,腳上的破膠鞋爛了兩個洞,露出半截腳趾,左鞋鞋底破了一半,他幾乎是赤著足行走的,但奇怪的是赤足行走明明會對腳底造成很大的損傷,可他的腳看起來卻完全沒有任何傷痕。
「風見……」
「果然……是你啊……」零渡緩慢地開口,她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亂,大腦雖然已經縮,但那個時代最為宏大的記憶始終留在他的腦海之中,無法抹去。
那守於巨型生命體,關於背負著奧特之名永遠身處黑暗之中與怪獸戰鬥的少年的故事……
可惜那個故事並不是像每個童話。一般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團圓結局。
零渡認出了他,哪怕他現在變成制服行屍走般的模樣,哪怕他的步伐踉蹌,如同死屍,她依然能夠一眼認出這個……曾經拯救了全人類的存在。
可是……現在的他也變成了這樣了……
流浪漢模樣的青年緩緩的抬起頭,露出的是一對如同屍體般毫無神色的眸子,那仿佛是兩個黯淡的鵝石,被磨平了所有的稜角,靜靜的在河底沉沒。
這……真的是……風見嗎?
零渡此刻依舊清晰的記得,80年前那個活躍在地球之上強大無比的巨人,每當他在黑夜之中戰鬥之時,兩雙明亮的眼眸仿佛刺破蒼穹的強光燈,耀眼的令人只能仰視……
可是現在呢……
眼睛是通向心靈的窗戶,可少年早已心死,從那雙眼睛裡再也通不向那顆早已死去的心。
那張臉長滿了鬍鬚,歲月的沉澱仿佛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的身體此刻這是對於過去那個時代的墓碑,那個時代早已滅亡,隨之滅亡的還有那個時代所存在著的英雄和怪獸們,以及他的夥伴,死去的時代,死去的人們在歷史的長河中堆砌起厚重的墳山,逢山會在風雨中一點一點再次被磨為平原,可墓碑不會,它永恆的屹立不倒,是對於那些從舊時代倖存下來的倖存者們最大的詛咒。
所有被過去牢牢鎖住,只能逐漸沉默的人都會成為一座墓碑,就像此刻的風見……
風見緩緩仰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零渡,像是你路過野外,突然在山巔之上偶遇了一隻野山羊,那野山羊目光平靜的看著你,隨後緩緩轉身離去,你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交集,只是那剎那間目光的相遇,仿佛命運在瞬間再次碰撞起火花。
風見的頭髮又長又亂,但是從那頭髮之下依稀可以看出那張青年人的臉,他沒有變老,哪怕80多年過去了,哪怕舊時代的人們早就已經幾乎全部死去了,就連那些舊時代所依存下的古董都慢慢被人們遺忘。
可德斯塔奧特曼的故事依舊深深的烙印在那些古董的心中。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啊……一點都沒有變老。」零渡微笑著,她突然完全炕懂面前的少年的眼神,那是怎樣的眼神呢?是和自己一樣的屬於接近死亡的老人的眼神嗎?是有罪之人背負痛苦的眼神嗎?
都不是……那眼神之中空無一物,微微讓零渡感到有些害怕,風見曾經是人類的朋友的,至少他的戰鬥立場始終在人類這爆不過……此刻的差距好像一個迷失了很久很久的真正的宇宙生命,變得一點也不再像一個人類了,那也並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風見低低地開口……
「你要死了……」
「嗯……」零渡很平靜,不過風見的到來確實讓她很意外,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奧特戰士呢。
風見早已擁有了超越人類的身軀,零渡的身體是什麼狀況?他現在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當然零渡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了。
可是老了,死了又會怎樣呢?所有生物都會經歷這樣的過程吧,零渡早就已經不感到害怕了,她的丈夫在12年前就已經早早的去那邊等著自己了,自己也是時候該踏上那道黃泉之路了。
「為什麼突然想到來看我呢?」
「因為你要死了。」
「人總會老,老了就會死掉,這就是人類呀。」
「人類……嗎?」風見依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像是一尊精緻的木偶,自己到底算不算人,他早已經不清楚了。
「你死了……我就又少了一個認識的人了。」
風見語氣很慢,透出一股深深的遺憾,他似乎是一個小孩兒,活太久了,就變得很怕孤單,可他一直事單的。
哪怕現在短短的看望,也只是無用功而已。
「我不會老,80年多,我依然還是這個樣子,我永遠不會衰老和死亡,那……」
「這樣……也還算是人類嗎?」風見沉默了許久,突然開口道。
「風見……你一直都是人類啊。」
「只要你想,你以後永遠也可以是人類。」
至少,風見所做的,零渡一直看在眼裡,至少在她的認知之中,風見算是好人,他是一個有著人性的守護神,就算是被人類所拋棄,所謾罵,他依舊為了人類,而毀滅了奇傑拉。
「這80年來你沒有回地球嗎?」零渡突然有些好奇,她也不知道風見回來多久了,只知道當初德斯塔似乎在宇宙之中攪起了一場巨大的混亂。
「沒有……」
「我在宇宙之中漂流了很久很久,時間的流逝……」風見睜開眼,眼眸之中流淌著淡銀色的光芒,仿佛是那不斷流動的時間之河。
「我已經沒辦法清晰地感知了……」
「也是……」零渡轉過頭,默默地看著那顆變成灰黃色的星球,那原本是60億人類的家園,經歷了怪獸災害,德斯塔奧特曼與宇宙而來的敵人那幾場驚世的大戰鬥,都沒有變成那副鬼樣,可是人類之間的戰爭卻匙摧毀了她,孕育了人類這種生命體的地球母親,也匙葬送在了他所孕育的生命手上。
「吶……風見……」
「你有後悔過嗎?拯救了人類,拯救了地球,給了人類渺茫的希望,可最終人類還是將你贈予他們的期望親手掐滅……」
「你曾經生活的家園變成了那樣子。」
「我……」風見似乎沒辦法很好的思考這個問題,突然有些惶恐的向後退了一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