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議

  一段時間後。

  「耶——!」

  伴隨著校門的開啟,穿著短袖短褲的少男少女們魚貫而出,歡呼著,揮舞著手中的試捲走向前方。門口是一批批拉好了橫幅,手持鮮花的家長和扛著大大小小的攝影機的記者們。

  高考結束了。

  喬梓浩微微一笑,內心卻沒有太大的波瀾。沒有過多的解脫感或喜悅,卻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壓迫感。

  小心地避開著人群,習慣性地留意身邊有沒有異常人員接近。在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

  對其他人而言,走出這個校門代表著他們的高中學習生涯告一段落,迎接著他們的將是三年以來最長的一次假期,和三個月後的大學生涯。對於喬梓浩也是一樣。

  只是他卻感覺,在踏出校門的那一剎那,他將踏入一個無人曾入的領域之中。

  喬梓浩凝視著騷動的人群,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所有的家長、記者和學生的臉都消失不見,他們穿著黑袍站成了一排,化為了一面嚴絲合縫的黑暗之牆,窺探著、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向他壓下,將他連同他的一切碾為齏粉。而他站在前方,不安而壓抑地呼吸著,卻仍盡力直面著它,直視著它。

  準備走向它。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

  「您好,您的外賣!」

  喬梓浩笑著道了聲謝,接過了那鼓鼓囊囊的包裝袋。大門關上後,他的笑容隨即消失,緩步走入了房間,鎖上門。

  兩個小時的睡眠後,喬梓浩被手錶設置的振動式鬧鈴震醒。此時是凌晨一點。喬梓浩將窗簾扒開了一條縫,看向了窗外無邊的夜色。

  「有時候……置身於黑暗之中反而更能讓人頭腦冷靜啊……」

  喬梓浩將門輕輕鎖上,打開檯燈,接著從一旁的箱子裡拿出來一瓶罐裝咖啡一飲而盡。再打開剛剛的外賣——整整三大杯奶茶。

  喬梓浩深吸一口氣,將吸管插入了杯蓋中,吸了一口,開始嚼其中的粉圓。他並沒有細品——嚴格意義上他買奶茶壓根不是為了品嘗,更多的是提神、擋飢、補充能量。

  喬梓浩放下了奶茶,雙手撐桌,皺緊眉頭看著桌上攤開的東西——

  林倉市體育中心的平面圖。

  .

  數天前。

  「你先……說說陳清焰的事。」計程車上,喬梓浩用紙巾捂著傷口,忍痛問道。

  「啊?這麼急幹啥?你丫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燁項洲皺著眉看著剛剛從學校負傷而歸的喬梓浩。

  「我已經打敗了他們的其中一個人,而你又隨之出現了;接下來他們肯定滿世界追殺咱們倆……」

  「『他們』?」

  「想要對我下手的那一群人。」喬梓浩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倪樹平自從我上高中以來就在我身邊了,就是個妥妥的跟蹤調查者。今天他們才來刺殺我,應該是發覺了我準備調查……你的紙條剛被送過來我過倆小時就被策劃襲擊,計劃十分周密,更何況他們有槍有炸藥……這種情報系統、人員調動能力和武裝實力絕對不是廖廖數人所具備的,至少是一個大型組織級別。」

  喬梓浩將左臂的領帶拉緊。

  「先不說這些了,講講陳清焰的事吧。你是怎麼認識這號人的?」

  「……你之前不是叫我去找替身使者嘛。」

  「對我是說過……等等你是怎麼找的?!」喬梓浩突然警覺起來。

  爺爺死後,自己和燁項洲一直都是秘密接觸,幾乎沒怎麼碰過面,連視頻通話都沒有,有的僅僅是相隔數月的電話或字條聯絡——最大減少他暴露的可能性。因此喬梓浩每次在給燁項洲命令時都會將目標給得數量多而宏觀。其中一項就是「盡己所能地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尋找替身使者」。

  說實話當時喬梓浩也猶豫了很久。因為他猜測,當初自己爺爺的死就跟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替身」有關。那麼如果燁項洲搜尋過程出現一點差錯,「他們」就會留意到他,進而調查到自己……

  如果他們敢殺自己的爺爺,那他們就更會斬草除根。

  如果燁項洲但凡在搜尋替身使者的過程中有一點暴露,「他們」就會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

  「講清楚點!你是怎麼找的?不會被發現了吧?」

  細想一下確實有這個可能——自己曾多次與燁項洲聯絡,那時屁事沒有;為什麼一有突破性進展自己就立馬被刺殺了?

  「嗯……」燁項洲拿出了一本紫色的厚筆記本開始寫寫畫畫。而喬梓浩則控制著自己催促他的衝動——這是燁項洲的一個習慣,會在筆記本上寫一些思維導圖或者是一些其它的東西來組織語言或理清思路……至少他是這麼說的。事實上,喬梓浩自己從未親眼見過裡面的內容;曾經有一次試圖偷看差點沒被燁項洲打死。

  「天打雷劈,如果你堅持的話……」

  燁項洲吸了一口氣合上筆記本,尷尬地扶了一下船長帽。

  「我利用了『只有替身使者能看見替身』這一特性……」

  「接著講!」

  「天打雷劈!你小聲點!嚇老子一激靈!」燁項洲罵了一句清了清嗓子。

  「……我讓「漁帆暗涌」在演唱會的大門口跳鋼管舞。」

  .

  「…………………………」

  「你敢笑我把你扔出去。」

  「……哪來的鋼管?」

  「「漁帆暗涌」的捕鯨矛……」

  「這樣啊……」

  喬梓浩定了定神,將瘋狂上揚的嘴角拼命地往下壓;他試圖認真思考,可腦中全是這樣一幅畫面:空靈的旋律在夜幕中奏響,一名老者優雅地起舞;身姿柔美地融入音符的律動,每個動作仿佛來自自然的旋轉……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行了我不笑了……」喬梓浩捂著自己的鼻子悶聲說道……

  「你個義大利麵粉湯問這些就是為了取笑我?!」

  「不是不是……好了我不笑了,你接著講……」

  「…………我就在一旁的觀眾席看著大門口,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一點反應;直到那個什麼陳清焰踏著紅毯唱著歌走進來的時候,一臉詫異地看了一眼然後跟沒事人一樣走路過去——還是被我看見了!然後我離開了那地方,給她打了電話……」

  「電話?你是怎麼打的?說了什麼?」喬梓浩立刻警覺起來。

  「我用你給我那個老年機打了她的電話……打了你都不知道多少次那見鬼的事務所的球芽甘藍們才讓她接電話!然後我表示自己是那個『舞者』的所有人……」

  「你是怎麼說的?!」喬梓浩一下冷汗直冒——但凡說錯一個字,都可能被對方分析後招來殺身之禍。「告訴我每一個字!!」

  燁項洲被這突然的一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回縮了一下抬起了胳膊格擋;等緩過神來才對喬梓浩破口大罵。

  「......抱歉。」沉默片刻後,喬梓浩低下了頭。而燁項洲則皺起眉頭再次拿起筆記本寫寫畫畫。良久,他合上書本,嘆了口氣。「那個時候我說:『我是那個你今天在你那演唱會大門口跳舞那名怪人的主人,事實上,他只有你看得見,而你我都知道,你也擁有這麼一個只有你自己和像我一樣的同類擁有的能力。我希望我們能見一面,或者聊聊天也行;對你我都好。』大概就是這些。然後對面沉默了一會,最後讓我們在六月十三號在林倉市體育中心碰面。」

  「這樣啊。」喬梓浩沒有多加評論,而是拉緊了左臂的領帶:「行動方式可以非常完美——可以在大人流量的區域中篩選出替身使者,而自己在隱蔽的區域觀察,即使對方知道是替身也無法立刻從茫茫人海中搜尋出替身使者;而電話,單單從對話而言沒有暴露出過多的信息,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言語裡有一種威脅的意味......不,也沒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

  喬梓浩皺了皺眉頭,看向了窗外郊區無邊的黑夜。

  「但是毫無疑問暴露了。絕對跟那個陳清焰有關。她應該是那個『組織』的一員......最不濟也和他們有關係。可是,她是如何發現燁項洲的?為什麼當時只襲擊了自己卻沒有襲擊燁項洲?自上次襲擊到現在過去了兩周,為什麼期間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

  「所以我們到底見不見陳清焰?」燁項洲問道。

  喬梓浩犯了難。

  「見?自己大概率會被埋伏;不見?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情報來源了,若是放棄則會徹底陷入被動......」

  喬梓浩捂住了頭......

  「見?不見?見?不見?見?不見?.....」喬梓浩想到最後,甚至放空大腦看向窗外試圖逃避一會。但窗外的黑夜一遍遍地讓剛剛戰鬥的壓迫感重現在他面前......

  「這兩周奇蹟般地沒有任何襲擊,可下一次對方整裝待發的時候,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

  喬梓浩喘了口粗氣,下定了決心。

  「不能在把命交到別人手裡了......我們準時赴約!只不過我會好好研究一下進去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