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這麼涼?」祁斯年開口,兩隻手將她的手掌握住。
仲希然慢慢地呼吸著:「我忘記帶手套了。」
她皮膚好,新雪似的白,長相是清純的那種。
但她眼睛清亮,眼尾弧度自然而然上翹,帶出幾分媚意——用網友的話怎麼說,又純又欲。
祁斯年呼吸慢了幾分。
他低頭,往她手心裡呵了口氣:「回去我開。」
溫熱的氣息在掌心肌膚浸了一瞬,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氣里。
但那一點潮濕的癢好像順著身體的某個脈絡到了她心裡。
「不要了。」仲希然半開玩笑的語氣,「我怕你剛吃完蘿蔔情緒不穩,容易發生車禍。」
祁斯年笑一聲:「你再提我情緒就真不穩了。」
他牽住她一隻手放進騎行服口袋裡,帶著她往公司樓前走。
可能是想幫她暖手,他握住她的手格外緊。
仲希然有種他們格外親密的感覺。
被凍得有些僵的左手一點點在口袋裡他的掌心裡被暖熱。
她忽然想問以前的事:「祁斯年,你小時候為什麼對我那麼冷啊?」
祁斯年腳步微微一頓。
仲希然仰頭看他,倒不是追究的語氣,只是好奇。
「我騎自行車摔倒了你都不肯扶我一把,就算你不很喜歡我占了你未婚妻的名義,我們好歹也算從小一起長大,不至於伸手扶一下我都不願意吧?」
其實當時他當時骨折剛養了一個多月,仲希然載著他連人帶車摔倒後,他受傷的小腿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自己也是勉強站起來。
要是再扶她,可能反而會再摔倒出醜。
他一向不習慣解釋和示弱,當時就只是冷著臉看她:「自己起來。」
仲希然手伸向他,撒嬌的語氣:「你扶我一下嘛。」
祁斯年無動於衷。
她雖然有點不開心,還是自己起來了。
當時沒解釋的事,時隔這麼多年更不可能解釋。
祁斯年握一下她的手:「不是你自己說學會騎了?給你長點兒教訓,省得往後亂帶人。」
仲希然不服:「我本來就很會騎。」
祁斯年看她一眼,點點頭:「這我承認。」
仲希然:「……」
她沒忍住掐他一下,把「當時是第一次帶你所以才緊張」這句話咽進了肚子裡。
祁斯年唇角勾了勾,又牽回來,帶著她進了公司。
深夜沒人,只有兩個保安在值班。
兩人進了電梯。
為了緩解剛才的尷尬,仲希然拿出手機隨便看。
收到顏亦可的微信:「你跟你老公小時候也太可愛了吧?笑死我了,哈哈哈X 99」
小時候?
仲希然翻開微博,一眼看見她跟祁斯年小時候拍攝的那段「黑歷史」掛在熱搜榜一。
她愣了一下:「你把這段視頻發出去了?」
「嗯,公關用。」
「……」
祁斯年看她:「不願意?」
「不是。」電梯到了,仲希然闔上手機,挽住他胳膊,吐了吐舌頭,「就是覺得有點社死,不過我不怕,因為你比我還社死。」
祁斯年蹙眉:「會嗎?」
「會啊。」
祁斯年不太確定地拿出手機翻開微信,隨便掃了眼評論。
「我們祁總小時候就這麼盛世美顏!!!這眼神!!!這身材!!!」
「笑死了,祁總還叫了希希爸爸,一臉被迫營業的表情。」
「這意思很明顯了——你有拍攝的電影我也有,甚至比你更早。」
「真·青梅竹馬,也太好磕了」
「祁總什麼時候脫一下拍個寫真集,夏天拍的襯衫圖里胸肌線條很明顯,我承認我饞他身子[色]」
「希希吃的真好[羨慕]」
「……」祁斯年闔上手機。
仲希然在一旁拱火,揶揄他:「祁總要不要為藝術獻身一下?」
祁斯年:「閉嘴。」
仲希然笑著抱著他胳膊,像是整個人的力量都掛在了他身上。
祁斯年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心口微微一挑。
被挽的次數不算少,但卻第一次知道原來挽一個人也能這麼親密。
天橋有兩個入口,除了祁氏公司電梯可以直達,對面商業大廈的電梯也可以上來。
《喜歡你》電影大爆之後,對面商業大廈還賣起了門票,都這麼晚了竟然還能看到兩對來打卡的情侶。
兩人站在天橋上。
圓月如玉盤高高地掛在他們身後,月色清亮,有微風。
仲希然靜靜地靠在祁斯年肩頭。
祁斯年伸手攬住她。
底下寬闊的馬路邊兩排整齊的暖光色路燈,向遠處延展而去,看不到盡頭。
馬路卻是空曠的,不時有車駛過,很小,像玩具車。
祁斯年手機響了。
他看一眼,祁光遠打來的。
他只好接起來。
離得近,仲希然聽得很清楚。
祁光遠誇他:「這次的危機公關還可以。」
祁斯年:「希希做的。」
祁光遠放心似的嗯了聲,又說,「差點忘了祝你生日快樂,我打了一筆錢進你帳戶。」
仲希然一凜——她忘了,他今天生日。
或者說,這些年都刻意沒記得過。
祁斯年:「不用。」
祁光遠:「我的錢早晚也是你的,給你就拿著。」
祁斯年不說話了。
祁光遠又問:「生日怎麼過的?」
祁斯年低頭看一眼仲希然:「希希陪我。」
祁光遠:「那就好。」
掛斷電話後,仲希然有點心虛地看著他:「你今天生日啊。」
祁斯年嗯一聲,不以為意:「沒關係,我們一直也不給對方過生日。」
「那是以前嘛。」仲希然拿出手機看一眼,「今天都一月十五號了,時間過這麼快嗎?」
祁斯年微微一滯:「你記得我生日是……?」
仲希然笑笑:「你生日很好記啊,一月中旬,沒記錯吧?」
祁斯年啞聲:「沒。」
仲希然點頭,不太確定地說:「要不我也轉一筆錢給你當生日禮物?」
「……」祁斯年淡聲,「不用。」
「我沒準備禮物。」
「知道。」
仲希然用很自然而然的語氣說:「我故意的。」
其實可以準備,她故意沒去想這件事。
祁斯年頓一下。
仲希然看著他:「我其實本來覺得這件事都過去了,知不知道好像也沒有意義,但我現在忽然想問了,你能回答我嗎?」
祁斯年點一下頭,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你問。」
仲希然仍舊靠著他肩膀,她平心靜氣的問:「你十八歲生日那年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為什麼要扔掉?」
以為是很久前的事了,但現在問起來她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絲抽疼。
那時候她對祁斯年是有好感的,盼著每年暑假他們兩家人去山裡別墅度假見面。
那年祁斯年十八歲。
她才十四。
她那時候對祁斯年是有好感的。
想了很久要送祁斯年什麼禮物,最終決定把這些年拍的他的照片都列印出來——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拍攝,有的是偷拍。
她列印了 18張,裝訂成一個小相冊,每張照片後面都手寫了故事,在他18歲成人禮上送給他。
那天她很開心。
看著他站在人群中被眾星捧月,成為最耀眼的一個。
看著他親手接了她送的禮物。
憧憬以後等她再長大一點,他們的關係也許能真的往前進一步。
但臨走時,她在祁家別墅二層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她的禮物——連包裝都沒拆。
她感覺自己嘴角的笑容冷掉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討厭她。
那之後,她對他態度冷淡了許多,也不會再回應家長開未婚妻玩笑的話。
月色如水,落在闌幹上是一層瑩潤的白色。
祁斯年手從她肩頭一路下移,落到她腰上。
「沒扔。」他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