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名望之威
見風允不答,那幾位苗兵也恍然想起周人不通九黎語,遂不再說話。
「風君?」車內,歐冶詢問。
風允道:「且看看,若是苗方對周人敵視,我再調轉車馬離去。」
歐冶是冶煉之匠,戰鬥之事不通。
但風允卻有經驗。
而歐冶也想到所傳中,風君持劍而沖入越軍內,與越國司馬戰,後殺越君……
其戰力應是不弱。
歐冶語滯,但也安心下來。
「嗷!」一聲獸吼,伴隨著一襲青黑苗衣,腰掛豹紋裙的矮瘦男子到來,其身騎巨大黑豹,周圍的苗兵紛紛讓道。
但圍住風允幾日的苗兵卻緊守不放。
「苗子仡豹。」苗兵相互對視,一人頂著膽子上前道:「我們已經通知了苗子仡虎……」
「給我滾開!」仡豹怒斥,其面目陰狠,胯下黑豹猛吼一聲。
那苗兵見血盆大口,嚇得緊忙逃躲。
風允緊拉馬韁,以此止住躁動不安的馬兒。
「我仡豹要的人,他仡虎的兵可管不到!」
那幾個苗兵不撤,他們望之仡豹,膽怯道:「苗子,今日是仡虎部的守城門,這周人來到,理應是我們的。」
「什麼你們的,我仡豹看見了,就是我仡豹的。」
仡豹之言,讓風允蹙眉,他非貨物,豈是一苗王之子就能隨意定奪的。
未入城而受辱,風允思索這苗方之地野蠻,似乎並不適合他如今所學而致仕。
風允欲拉動韁繩,調轉馬車,卻見仡豹揮手,他身後的苗兵紛紛上前。
但在城牆周圍,仡虎部的人也不少,其也紛紛圍來。
見狀,仡豹煩躁,身上異人之力爆發!
武人三流?
風允之前所見的黎月,乃是武人二流層次,這仡豹看之年歲,應是黎月之兄長,卻不如也。
不過其身下的巨豹卻爆發出近乎一流之力。
「嘶!」風允車前的馬兒不過是凡獸,被這爆發出的氣息震懾,驚慌亂動。
馬車顛簸,風允抬手,一道文氣猛然震懾。
未濟——未滿有缺,打開其襲來氣勢的缺口,讓其划過馬車,不傷馬兒。
既濟——盛極轉衰,削弱其猛獸氣勢。
馬兒躁動之勢有所緩和,漸漸平息……
但那些擋在風允馬車前的苗兵卻被震懾滾開。
那仡豹驚訝,望向風允。
風允淡然望之。
「異人!」仡豹驚呼,轉而大喜。
「哈哈,又是一個異人!」
那仡豹欲下巨豹,但卻聽——
「仡豹,今日我部看守城門,按照我們仨定下的約定,這個周人,應該是我來迎接。」
聞聲,仡豹面色厭嫌,滿是乖張道:「什麼約定,我仡豹可不知道。」
仡虎騎著巨虎,緩緩而出。
其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面色豪邁,可比仡豹要更像一位苗王之子。
他翻身下虎,絲毫不顧及一旁的仡豹,來到風允馬車前。
似乎在學著周人的禮儀一般,猛然彎腰,向風允行禮。
其瓮聲瓮氣道:「不曉得先生是從哪國來?」
其仡虎身旁,走來一巫者打扮的中年憨厚之人。
其以周言翻譯仡虎之語。
風允見著仡虎倒是有禮,不像是那仡豹一般的莽撞惡劣,遂道:「從大庭國來,如今是一週遊之人。」
「其後是一好友,因其受傷,來苗方欲求巫醫相助。」
那巫者再以九黎語向仡虎翻譯——
「大庭國?」大庭亡國之事,四周諸國已經有傳,但仡虎進退有度,其思索後道:「聽聞大庭國已歸吳地,不知先生是?」
風允道:「無國亦有國,這九州之地,炎帝黃帝之後,皆是其國。」
「炎帝黃帝之後…」仡豹一聽,也不顧及風允,嗤笑道:「我們黎姓仡氏可是蚩尤之後,可不聽什麼炎帝黃帝的!」
聞之,那仡虎欲蹙眉,本想向風允致歉,但風允卻道:「炎帝之始,起於大庭氏,後朱襄氏三代,神農氏九代,以及蚩尤,共計十四位炎帝。」
「其蚩尤,炎帝-神農氏榆罔之臣也,後敗炎帝而驅趕,自稱炎帝,雖說後又敗於黃帝-軒轅、炎帝-榆罔之聯手,不被其承認,但其蚩尤確確實實也出於炎帝一系,亦可稱為炎帝。」
蚩尤是炎帝之事,是在邗國時,其與風允一同出使越國的使節所告,而炎帝多位,是從大庭祠內,大庭氏的歷史中窺探。
那仡豹聞之,眼中滿是不信,但風允言之鑿鑿,他又不知如何反駁。
仡虎卻目光大亮!
「先生,先生學識淵博!」
「不知先生何名?」
「仡虎欲請先生進苗王宮一敘。」
聞聲,仡豹也明白風允是有學之人,但是風允落了他的臉面,此時卻惡狠狠不願低下身段去請風允。
「風氏,允。」
風允無字,亦未及冠,此時只能用氏與名來稱呼。
那翻譯之巫大驚失色,緊忙以九黎語告知仡虎——
仡虎亦驚之,其期許道:「可是大庭風君?」
「風君?」仡豹聽到了翻譯之聲,驚得捏了一把身下的黑豹,黑豹吃疼,仡豹顛簸差點栽倒。
周圍的苗兵聽聞風君,也紛紛打量風允,交頭接耳,嗡嗡交談。
風允的名望,隨著其怒斬越君,大敗越軍,使得越國分裂,早已傳遍四周諸國,就是他們這些國中小民也都有耳聞。
而隨之,風允治水之德行,也被他們所知曉。
如今彭蠡澤每逢夏至,大水滔天,仿佛滅世之景象,在他們這些苗民看來,能制服水患的風允,絕對是難以仰望的存在,口言相傳下,風允的形象早已變得神異化。
但此時觀之風允,這分明是一文弱、未及冠的少年人。
「苗子抬舉,允來苗方,怎敢妄稱風君。」
仡虎聽翻譯後,緊忙道:「風君過謙,那越君無德,風君殺他,大快人心!」
苗方與越本就有仇,風君殺越君的消息傳到苗方,苗王甚至聚之部族,行篝火而作樂!
隨即,仡虎請道:「風君請入苗王城,苗王若是見您,必定大喜。」
他上前來,欲接過風允手上的韁繩,風允見之,思索一二。
想到車內歐冶的傷,將韁繩遞給仡虎,道:「余來苗方,暫留幾日,倒是叨擾了。」
「不擾,不擾!」仡虎接過韁繩,親自牽馬,帶著馬車前往苗王城。
那仡豹緊忙從黑豹身上下來,高呼道:「風君,風君,讓我來牽馬!」
仡虎望之,隨即道:「豹,余方才就在阿爸那,是阿爸讓我帶風君進宮的,你還要阻?」
仡豹聞聲,望向風允身旁的巫,這個巫他知道,是苗王身邊的翻譯之巫,通曉九黎語和周言,尋常時只聽苗王的話。
此時仡虎能帶來,想必是苗王的命令。
如此,仡豹咬牙,冷哼而去,對風允的熱切也無,反倒是憤憤不滿。
「阿爸,阿爸……你就知道用阿爸的威風!」
仡豹離去,風允回望,卻見到那翻譯之巫的面上眉頭微蹙,似不滿地望向仡虎。
仡虎卻因為牽著韁繩,帶馬車入城,沒有見到。
風允直言,以周言詢問:「巫者,可是這位苗子說謊?」
巫者望之風允,猶豫中道:「不瞞著風君,此事是苗子仡虎請求……」
「不過,或許是因為前幾日也來了一位周人,但不通九黎語,被苗子仡豹強抓入苗王宮,鬧出不少麻煩。」
「所以苗子仡虎才請我,也方便與您溝通。」
聞之,風允點頭。
「苗子仡虎,望之粗蠻,但其心卻細。」
巫者點頭,但又搖頭。
聞言不解,但巫卻不答。
於是風允詢問巫醫之事。
「巫醫?」巫者詫異,警惕地望著風允。
「車內我一好友,其被寒氣攻心,遂想詢問巫者可通巫醫之術,可否搭救。」
聽風允解釋,巫者面色微緩,其道:「我非巫醫之巫,而是通靈之巫。」
「不過宮內有十巫者,其巫醫之術頂尖,等風君入宮面見苗王,我去請之,為風君好友療治寒氣。」
「有勞了。」
說完,那巫者上前,與仡虎說明剛才與風允所說之事。
其淳樸,就是風允問苗子是否說謊之事,也一併說出。
仡虎笑笑,撓撓頭,似乎對說謊之事報以羞赧,但又豪爽道:「巫者帶風君去見阿爸,還需為阿爸翻譯周言,一會我去找十巫就是……」
風允聞聲,對這仡虎感官有所欣賞,不因其言論而惱,反倒是為風允之後的行程做出妥善安排,其心胸有度,確是不錯。
而在巫者上前時,馬車內歐冶小聲道:「風君,去見苗王,可有難處?」
「若為了老夫傷勢,風君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風允搖頭。
「歐冶先生多慮了,余也欲觀這苗方之地的國情,看看與大庭和越,有何不同。」
「原是如此,那風君多加小心,君主性情難測,何況是苗王乎。」
「歐冶先生不必擔心,前途如黑夜行路,豈能因不明前路,膽怯而不前?」
聞之,歐冶大讚:「風君行事,自有道理,老夫不干預風君了……」
……
就在風允入城後不久。
「噠噠噠…」腳步凌亂,人數眾多,其聲從城門遠處而來。
「咕嚕咕嚕……」馬車聲轟隆隆,其間還伴隨咯吱咯吱聲,可見馬車老舊。
苗王女黎月高騎巨虎,身後跟著一輛破舊的無蓬馬車,馬車上正坐著安月。
安月身旁那幾位苗女亦然跟隨。
馬車周圍是五百安氏部族的苗漢,最後是黎月所帶的苗方甲兵,甲兵推著好幾輛車,其上滿是記載巫醫之言的竹簡或是獸皮,還有不少安氏的草藥……
其勢浩浩蕩蕩,仿佛打了大勝仗,城門處的苗兵不敢攔,不多時就被帶入城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