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玄道風子

  第172章 玄道·風子

  風允經歷多國仕途,心中早已清楚,隨之答曰:「國曰民重,民方曰國重。」

  老聃撫掌大笑,極為欣賞風允之言。

  而此時,天空一片紫氣升騰,與另一半的青氣相撞,隱隱浮現出兩位人相。

  「道相!」

  因這氣勢,在驛傳之中的各國之人,慌亂之中,都將目光放在了此處。

  「這是何人的道相啊?」

  道相,往往是那些看見道之模糊一角,開始追尋者,方才能凝聚,其古往今來,也不過寥寥。

  不約而同,不少人奔來風允與老聃論道之地,欲觀為何。

  ……

  回歸原地,亭內之人,紛紛退後。

  風允與老聃之間,論道深入,視外無物,只有周身的道韻延綿,將兩人的道顯現而出,供兩人對照而論道。

  可其餘人都難以抵擋這道韻之力,生怕被道所傷,或是影響兩位論道之人。

  屈原目中敬仰,其所知曉的三世之法,也隨之而起,隨著風允與老聃的論道,在自己感悟後,緩緩凝結,竟隱隱有本命之器的雛形。

  此時,老聃與風允已經說了治國之法。

  老聃又深入題後,再起一論:「與其說國與君以治國而延續國民,不若說其民自己延續一國……」

  風允頷首,卻也詫異。

  老聃目清明,與風允相視而笑。

  遂風允先是道:「為民者,為生而生,為己道而往,不失本性,陰陽有度,則可延續恆遠。」

  老聃點頭撫須,笑而補充。

  「為生而生…亦是追尋根本啊……」

  「不盲目推崇聖賢的智慧,無用的知識,為民者會生活得舒適;不盲目推崇仁義與道德,假仁又假義,為民者會恢復自己的慈孝;不盲目推崇浮誇的巧利,注重於務實,為民者就不會偷盜搶劫……」

  「少私寡慾…世道自然平,人之延續自然如水流潺潺,不絕也……」

  老聃笑看風允,似在等待。

  風允以其思路總結,似問卻答:「先生是說,為民者,應回歸本我;少私而寡慾,才不會被過多的私心、欲望蒙蔽,更甚於驅使,不再為己。」

  「而少私寡慾的世道下,人不會爭奪過多的慾念,只完成自己最根本的需求,這樣,一切都休養生息,平和而有度,人人皆安居樂業……」

  老聃欣賞地望向風允。

  他第一次有了傳授所學之念。

  可風允為風君,此時能與他論道此番,證明已有自己的道。

  但他還是不由而語——

  「你對我道,可有想法?」

  風允微微一愣,淡笑道:「萬道同一,不管怎樣的道,對先生與我來說,都是為人,行天地而立。」

  「吾道與先生之道似是卻非,先生追求道生萬物,人法自然,少私寡慾,而允卻有猶豫……」

  老聃詫然。

  風允繼續道:「人,生生而生,欲為人之本……吾觀世,其水淺將涸,其固為城牆之古,荒也;水滿將流,其為病胎之子,棄也。」

  「世人皆曉……」

  「古之城牆,何曾亘古?」

  「母之病胎,如何延續?」

  「其寡或豐,皆有其罪。」

  「何談延續呢?」

  風允回歸原題,此時國為何已解,他與老聃都有自己的治國理念,且近似卻非,互補有餘。

  但延續之事,不管是風允,還是老聃,都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而這個不確切的答案,是老聃和風允,道中最大的不同之處。

  「先生說少欲而國,尋人之自然;但余卻更希望成人之欲,而束天地之廣…」

  「當然,先生與我都清楚……」

  「少欲養人,卻不養人族;多欲養人族,卻不養人,此為難解之辯。」

  「……」

  兩人沉默以對。

  卻不知,此時兩人論道之聲,已經飛入天穹之上,化作一人首蛇身之相與一老者騎牛之相,充斥天地之間,被曾國之人所觀……

  道!

  影響人族之傳承,聖人之路的力量,此時在曾國上空,徐徐生輝,散發著龐大而瑰麗的氣勢。

  遮天蔽日,兩位的道相衝擊著世人的心神……

  「這就是道?」有人不禁感嘆。

  而也有人不解:「什麼是道?」

  似乎有人在為其解釋——

  就遠來說,黃帝之道,曾經五帝之首,人之共主,炎黃之名,對人族建立了更為秩序的時代,無數後代以此為尊,其黃帝之實力,是為聖,不知高處之聖。

  其之後的五帝,大禹亦然……

  就近來說,文王創《周易》,為周易之道,是為明確所記的聖人……

  武王伐紂,改天換日,以天子建國,諸侯安家為天下新規,成為聖君……

  而再近一些,眾人皆知曉的道——

  周公旦以《周禮》的禮道,為周王朝的新矩,也是此時的第一顯學,束縛了數百諸侯國,整個華夏主流,可見道之威力。

  禮道顯學外的顯學,還有——文道、武道、鍊氣道、氣運道。

  除顯學外,也還有隱學,其多為文武鍊氣、氣運的分支,或補充、或其餘。

  就如周公旦之文易-《解夢》。

  太公之武統-《兵法》。

  皋陶之治國-《刑典》。

  女媧之巫道。

  等等。

  此時風允與老聃的道,隱隱成型,其上道相就是最好的證明。

  聞道,這是入聖之基。

  是天下異人都夢寐以求,終生難得之機。

  如今,曾國有學之人都不由望來,聆聽其道,欲從中找到自己醒悟之言。

  再看亭下——

  「陰陽之變,萬事萬物,皆有兩面…」

  風允的道相之後,一輪陰陽魚栩栩如生,交玄不斷,一展陰陽之變化,萬物之始終。

  老聃詫然,盯著陰陽圖,口輕呼:「你發現了道的模樣?」

  隨即一愣,突而大笑。

  其笑聲穿透了整個曾國。

  笑畢。

  「小友之道,老夫大讚而無論,同道而相望也。」

  「但老夫有一詢問。」老聃似透過亭頂,望向風允的道相,眼含讚嘆,卻也不猶豫而言:「敢問,小友是欲讓世人皆行,還是獨自行此道?」

  世人皆行,需將道廣傳世人。

  獨行此道,是為出仕一國,以一國而行世人。

  此二者,一為師,一為君。

  風允不假思索說:「若是可以,我希望世人皆能自己。」

  「同時也望國能重民而得民之重,與民同樂,樂中取道,使人族繁衍生息,永不絕也……」

  風允目光誠懇,但他卻不知此話讓老聃久久難語。

  老聃眼中,似乎看見了春夏時的野草,自由而長,比之他的少私寡慾,無為而治來說,這是另一種極端,肆意行欲,其欲因人而異,異卻同存。

  因為極端的不同下,囊括了世間所有的思想——人性。

  或者說,這不是極端……

  望著那代表陽極陰生,陰極陽生的陰陽魚眼,老聃沉默許久,才說:「這樣的情景,老夫只能想到蠻荒無火,無部落之前的原始之時,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可是那樣原始,貼合人性的世界已經不在了……怎麼可能一直存在,延續下去呢?」

  風允淡笑,眼波平靜。

  「先生,所謂玄道也只是給人族多一份選擇,僅此而已。」

  老聃不再言,只是看著風允。

  「哈哈哈……」

  突而笑道:「吾言順世行,御人心,風君卻言順人心,御世行,大妙……」

  笑過後,老聃起身。

  風允亦然。

  兩人明白,此番論道,已然結束,兩人都大有所獲。

  老聃爽朗大笑,緩緩離去:「道可道,非恆道……」

  隨即,老聃氣勢越盛……

  後天……

  先天……

  先天之頂,臨於聖人之前……

  隨著這股氣勢出現,曾國之中,不管是本國的異人,還是臨國參與禮樂雅會的賓客,都大驚而呼!

  「臨聖之人?」

  驚呼之聲不絕於耳。

  「嗡!」

  風允與老聃最終對視……

  「玄,眾妙之門……妙哉。」

  天空的道相消散,化作一青牛而下,為老聃之騎。

  計然從兩人論道的道韻中醒來,前往為老聃牽牛。

  老聃留下讚嘆之聲,兩人悄然離去,院口那些聚來的人都無法發現……

  一時間,只剩下風允還站於亭中。

  ……

  「風君,此人,到底是?」屈原醒悟,面紅耳赤,眼中神情激動不已,他緊忙上前詢問風允。

  風允往之遠去的方向,眼含讚嘆道:「老聃……亦可尊為:老子。」

  子,此時是對有大智慧,大學問之人的尊稱,其氏後添『子』,博學有得,後學敬佩也。

  「老聃…老子?」屈原低喃,又望向風允。

  「風君是否也可稱為子?」

  風子…

  「哈哈,吾小道爾,何敢稱子呼?」風允笑道,卻眼中精光。

  不是為什麼稱子,而是為道,他與老子論道,收穫頗大。

  方才老聃的道形成的道韻,與風允的道一般,都對對方袒露無異,此時老聃明白風允的玄道為何,而風允也清楚老聃的德道為何——《德道經》。

  不過此時,老聃中年,還非晚年西出函谷關,為聖之時,其言論還缺少部分沉澱。

  可即使如此,對風允了解無為之意,也有大助——陰陽之變,無極生太極,方為平衡之理,人族延續不可只有一家之理。

  「余欲靜悟幾日,待禮樂雅會之時,再來尋余。」

  「諾。」屈原護送。

  待風允離去,從兩人道中醒悟的昭陽望著風允離去,感嘆道:「風君與老子……已經在尋聖道了。」

  這是昭陽還從未想過的事情,聖,對他來說,遙遠異常。

  此世之中,先天者雖少,但各國皆有一二。

  而聖人……

  多年不聞有聖。

  此時,那黃歇道:「上一位出現道相的人沒有成聖,風君與老子能成聖嗎?」

  此話是不合時宜的,但也是事實。

  昭陽冷著臉,沒有回答之意,闊步離去。

  項燕帶著兩位公主,也準備離去。

  「風君當然能成聖……」遙遠聽,應是羋月所言。

  余剩黃歇一人,他望向風允的休室,堅定道:「聖道,我也會找到的!」

  ……

  「風君,曾候派人送來上賓函…」

  屈原大步而進,來到樓閣之中。

  此時沈尹華正虛心向風允請教玄門之言。

  早先因為賓位,他就錯過了一觀道韻的機緣,如今後悔不已。

  此番聽到上賓,眼中驚訝,卻也滿是悔意。

  「上賓,說禮之位,我對《周禮》,也不過是粗淺學之,通曉其中最基礎的為人規矩罷了,如何能說禮呢?」

  屈原跪坐而下,將函遞給風允道:「風君,說禮不過是在我們這些正賓論禮之後,做出評價,不必詳說,您代表長江以南的諸國參會,上賓之位才符合身份。」

  代表長江以南諸國。

  風允接過。

  「允只能代表自己罷了。」

  望向沈尹華,風允道:「此時也該準備出發,玄門之事,沈尹華先生還是自悟為妙,余也無多能解。」

  沈尹華點頭稱是。

  自從風允展露道相之後,其謙卑無比,讓風允見之都無可奈何。

  他行道,並非高高在上,其根本也是為人,沈尹華如此,讓他不由思考是為何。

  「風君請。」沈尹華起身以請,風允頷首,隨其安排,從驛傳乘坐馬車,前往曾國宮。

  「轟隆轟隆……」

  今日乃是曾國舉行禮樂雅會之時,街道之上,皆是達官權貴的馬車,行之不斷,曾民們都不敢接近,只能仰望而離。

  「嗨,誰家的小子,竟敢衝撞我申國大夫!」

  「在下是養國宗伯,見過申國大夫,因馬車失轅,衝撞了大夫,還望海涵……」

  「哼,養國就讓一小兒為馬夫,是無人可禮御乎?」

  風允的車架停靠,這路似乎被堵住。

  「前方何事?」風允拉開車簾,遠遠望去。

  可車蓬繁多,根本看不見情況。

  「申國?」

  申候……平王東遷,其申後似乎也參與其中。

  風允欲探究。

  遂下車。

  昭陽緊忙來護。

  「申候的嫡女嫁給了周王,如今是周王后,誕育一子,為太子姬宜臼。」昭陽聽見風允念叨申國,遂將自己所知的申國情況說出。

  「原是如此。」

  天子親戚,怪不得如此囂張,在曾國也行此事,是為了讓曾國之人前來說和,以添威懾?

  近些,就聽——

  「既然道歉,就讓此子為奴,以作賠禮。」

  風允聞聲望去,遠見一少年,高大威武,衣著雖普,但也非尋常人能穿,想來應是士族之人,此時卻被那申國大夫所辱。

  昭陽在風允一旁道:「申國在曾國之北不遠,其對曾國為禮樂勝地之位,早有取而代之之想,不過近年來,因為申氏之女為王后,行事也越發囂張起來。」

  風允輕喃:「這申國倒是有囂張的底氣。」

  而此時,在風允低喃之後,身旁一青年響起無拘之聲——

  「老子與風子論道在前,曾國齊聚各國之禮者,申國大夫如此,就不怕被論申氏無謙和之心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