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剛剛修建好的烈士陵園，迎來了第一次祭奠。
那塊銘刻著英靈姓名的豐碑，在落日餘暉下，既淒涼又悲壯。
燕雲錚的目光從那一個個名字上掃過，沉沉呼出一口濁氣。
有北境之戰戰死的將士。
有雨夜之亂堅守皇宮的將士。
還有城門外比斗的城衛軍新軍。
「爾等為大燕江山付出性命，當永生享大燕香火。大燕不亡，香火不斷！」燕雲錚臉色肅穆，點燃一炷長香，用力插在香爐之中。
青煙裊裊，英靈永存。
圍觀百姓之中傳來了一陣陣壓抑的悲鳴，所有人都紅了眼睛，那豐碑之上，是他們的親人。
那一個個名字，代表的就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有一個老漢紅著眼睛，「噗通」跪在了地上，大聲喊道：「草民代死去的兒子，多謝陛下！」
「老劉家四代單傳，那個獨苗也去了，可老漢我不後悔！我兒雖死猶生！」老漢向著燕雲錚，向著英靈碑，重重磕了一個頭，失聲痛哭。
「我兒死得其所，民婦也不後悔！感謝陛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也跪在了地上，蒼老的面容早已經淚流滿面。
「大燕永存，英靈永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獨臂大汗眼含熱淚，重重跪了下去，他跪的是陛下，是大燕，也是那些逝去的袍澤。
「大燕永存！」
「英靈永存！」
「為大燕效死！」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大聲呼吼，聲嘶力竭，像是要把心中憤懣發泄出來。
一瞬間，風雲色變，天地一暗，似乎有陰雲籠罩，似乎蒼天也在悲泣。
百姓們齊齊跪倒，聲如洪鐘，意如鋼鐵，有此陛下，幸甚至哉！
燕雲錚、陳東等人亦是臉色動容。
民意如刀，可披荊斬棘，助大燕綿延萬世！
燕雲錚雙眼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百姓並非愚民，分得清忠奸好壞！
只要一心愛民，民也會一心忠君！
燕雲錚對著百姓們深深鞠了一躬，「朕，慚愧！」
陳東帶著六部尚書，及其他官員，也一起深鞠一躬。
「我等，慚愧！」
氣氛肅穆，那隱隱的啜泣聲，帶著一絲悲痛、一絲釋然。
人群當中，突然衝出來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人。
劉勇！
他雙目赤紅，蓬頭垢面，沒有任何當初的桀驁風姿，反而像是街頭流浪的乞兒。
陳東下意識擋在燕雲錚身前，警惕的盯著對方。
誰知，劉勇「噗通」一聲跪在了燕雲錚面前，哭求道：「罪臣貪生怕死，致使城衛軍新軍大敗，死傷無數。罪臣願灑掃烈士陵園，了此殘生，以求贖罪，求陛下恩准！」
劉勇重重磕了三個頭，額頭甚至滲出了鮮血。
所有人都一臉驚訝的看著劉勇。
當初貪生怕死，現在卻要贖罪，為什麼？
燕雲錚眉頭一擰，「朕雖然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你該求的不是朕，而是那些因你投降而死去的人，去求他們的家屬！」
劉勇當即面對百姓，哭求道：「自從那天回府後，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閉上眼睛都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在質問我，問我為什麼要投降。」
「我當時害怕極了，做了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求求你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願散盡家財，終生守護烈士陵園，讓各位兄弟香火不斷！」
劉勇跪地磕頭，久久不曾起身。
百姓們全都眼神複雜的看著他，尤其是那些戰死的士兵家屬。
如果當時他死戰不降，軍心仍在，大燕未必會敗，被蠻子追殺而死去的人，也不會那麼多。
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死去的人，終究是死了。
有人已經釋懷，可還是有一雙雙充滿仇恨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劉勇，如果不是燕雲錚當面，他們恐怕已經被怒火沖昏頭腦，將劉勇活活打死。
陳東沉聲道：「各位，人死不能復生，與其充滿仇恨的活下去，不如選擇原諒，給你們死去的親人一個更好的環境，給你們自己一個交代，也給他一個救贖的機會。你們也不想看到九泉之下的親人，孤零零的走吧？」
劉姓老漢長嘆了一聲，抹了抹通紅的雙眼，「陳統領說的對，人死不能復生，與其恨他，不如讓他贖罪。」
「陳統領抓貪官，殺逆賊，我們信你，就給他一個機會。」獨臂大汗說道。
「陳統領為我們著想，我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都聽陳統領的。」老婦人道。
「我們相信陳統領。」
「給他一個機會。」
其他人紛紛附和，願意給劉勇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
陳東所做的一切，錦衣衛所做的一切，都被百姓們看在眼裡，誰是為民請命，誰是欺壓良善，人人心裡都有一桿秤。他們這才願意支持陳東。
「謝謝大家，謝謝陳統領。」劉勇感激道。
陳東道：「守好這裡，別讓死去的英靈們失望。」
劉勇對著英靈碑，再次叩首，神色虔誠。
「殺逆賊，祭英靈，願上蒼庇佑大燕，風調雨順，政通人和。」燕雲錚拿著一壇酒，灑在英靈碑前。
陳東也是如此，卻做的更絕，他在灑了酒之後，將酒罈子用力砸在地上摔碎，「願各位在天之靈，庇佑北伐大軍，戰必勝，勝必果，讓草原蠻子俯首稱臣！讓大燕黑龍旗，插遍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六部尚書、各部侍郎、以及其他官員，全都敬酒，告慰英靈。
圍觀的百姓，一個個眼眶通紅，默默抹淚。
尤其是親人的名字，被刻在英靈碑上的，更是感慨莫名。
大燕立國以來，哪個大頭兵能有這樣的待遇？
陛下不止建陵園，樹豐碑，更是親自拜祭，承諾英靈永享香火，這樣的陛下，才是千古名君！
百姓們全都神色激動的看著燕雲錚，就像是在看一尊神明。
燕雲錚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心裡對陳東更是多了一份感激。能有這樣的局面，多虧了陳東的提議。
燕雲錚壓下心中綺念，大聲喝道：「明日就是科舉，願天下學子都能取得好成績！保境安民，為國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