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亂葬崗帶著十幾具屍體回到衙門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謝九策和祁亭足足盯著所有差役挖墳掘屍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算是把那女屍周圍的所有屍體都帶了回來。
有些屍體已經殘破不堪,甚至連部分的骨頭都找不到。
有些屍體因為埋得深,加之放在棺材裡,也算是保存完好的。
謝九策就坐在衙門大廳,祁亭和韋閒在處理那十幾具屍體,看看死亡特徵是不是都一樣。
木十四則帶著人去取了董若憐的血,看看能不能滴骨認親找到她的親人。
這次的董若憐聽說這個事情,算是配合的,沒一會兒木十四就得到了一小盅,帶著去了驗屍房。
昭城因為謝九策這大張旗鼓的作為,對於董青書害死楚家人的事情,傳得是沸沸揚揚。
衙門口已經徹夜有人在蹲守了,就等著出結果之後,相互流傳,滿足所有人好奇的心理。
謝九策真的很累,但是他一點都睡不著,因為馬上,就要出結果了。
日晷上的時間跟著太陽的挪動而慢慢變換著。
謝九策也不知道自己在案前坐了多久,直到聽到外面的動靜。
他抬頭一看,是祁亭走來了,在他手裡的還有一份驗屍單。
「如何?」
謝九策踉蹌地站起身,衝到了祁亭的面前。
祁亭把手中的驗屍單遞給他。
現在的謝九策哪裡還有心思看這個?抓著祁亭就想要個結果。
祁亭不像是之前還會逗弄他,自然是知道情況緊急。
他點點頭:「這十幾具屍體,除了有兩個骨齡看起來已經步入老年約莫八十上下樣子的。
剩下的人全部都是中毒而死,至於毒藥...」
他掏出懷中的小瓶子放在桌上:「是烏頭毒!」
謝九策趔趄了一下,扯過祁亭手中的驗屍單又看了一遍,才確定自己是沒聽錯的。
「那,董若憐呢?這十幾具屍體裡有沒有她的親人?」
祁亭聞言,深深嘆了口氣。
謝九策見他這樣,心中咯噔一下。
誰知下一刻,祁亭的話,差點讓謝九策狠狠按住他的頭暴揍一頓。
「這十幾個人除了有幾個人實在滴血認親也辨別不出來,剩下的都是她的親人!」
謝九策聽罷,只覺得身子一輕,重重地坐在身後的凳子上:「所以...這個案子...」
「董青書謀和現在董夫人殺害了楚氏一家的事情,坐實了!」
謝九策抬眼定定看著祁亭,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
從他入大理寺以來,這是他破得最大的案子。
起初以為的魏子安案子,沒想到竟然牽扯出這麼多的陳年舊事。
他不怕囉嗦,不怕複雜,唯一擔心的是這些枉死的人,沒辦法沉冤得雪。
如今...
他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大人!」
就在謝九策心中的大石剛剛放下,一名差役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大人,董若憐一直在牢房裡鬧,說是...想知道結果,想看看自己的家人!」
謝九策想了一下,揮手:「把她帶來吧!」
差役頷首,急急沖了出去。
謝九策也負手朝驗屍房方向走去。
驗屍房。
董若憐比謝九策先到,謝九策剛到院子內,就聽到裡面傳來聲嘶力竭的哭聲。
「娘!嗚嗚....我終於是找到你了,可是...我們卻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是女兒不孝,女兒給你丟人了!嗚嗚...」
謝九策本來想進去,聽到這句話,腳步頓住,就站在門口看著裡面的董若憐。
她褪去了往日的濃妝艷抹,此刻素著一張臉,除了看起來模樣比往日憔悴些,剩下的都很美。
謝九策想,如果董若憐不是有一個董青書這樣的畜生父親,或許人生已經很美好。
可是,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上呢?
「公子您不進去了?」
木十四站在謝九策身邊,等了半天,見他都沒有反應。
謝九策搖頭:「本來是想祭奠一下被埋在下面二十年的楚家人,現在看,我進去反而不好。」
木十四不吭聲。
謝九策想了一下:「魏子安這個案子,南禹會被判死刑吧?」
「那是自然,他手裡三條人命呢!甚至還有個地方官員!」木十四誇張的描述。
謝九策被他這個動作逗笑了:「那裡面的人呢?」
木十四看了一眼,恍然:「您是問董姑娘吧?雖然沒直接殺人,但是活罪難逃。
加上她的父親殺了楚家這麼多人。
這算是犯人的女兒,基本上都要充官妓,要是運氣好,就走個賤籍...但是,現在董家人都完了,誰會給她跑關係呢?」
「唉!」謝九策嘆口氣,思忖片刻:「你給我爹去封信,就說,昭城有個可憐的女子,等著他救一下。
記著身世寫得越悲慘越好!」
「啊!」木十四怔住了。
謝九策用力彈了一下木十四的腦殼:「啊什麼?本公子讓你干,你就去干,哪裡來的這麼多事情。」
「好嘞!我就知道我家公子人最好了!」木十四點頭一溜煙朝不遠處跑去。
謝九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已經快要昏厥過去的董若憐。
他算是和她萍水相逢,只能幫她這麼多,剩下的路她只能自己走。
想著,他轉身雙手放在後腦勺當枕頭,看著頭頂天空的魚肚白:「案子辦完了,本公子也該收拾東西滾回京都了。」
話落,他已經搖搖晃晃地走出了衙門。
此刻,衙門口百姓已經盡數散去,只有一輛寫著『謝』字牌的馬車停在原地。
木敦敦看到家主,下車走到他面前:「公子,按照您的吩咐,客棧的行囊已經收拾好了,我們隨時可以上路。」
「好嘞!」謝九策心情舒暢,一個躍步跳上了車子。
只是他剛進去,就發現不對勁了,怎麼這車子裡,沒人?
他撩開帘子看著駕車的木敦敦:「人呢?」
「什麼人?」木敦敦茫然。
謝九策白了他一眼:「祁郎中呢?人呢?」
木敦敦恍然:「哦,祁郎中,他說他有事兒先走了!」
「什麼?」謝九策眯緊雙眼,氣憤地看著昭城的街道。
魏子安這個案子還有最後一個點就是攬月和盈盈的春藥。
如果祁亭是冤枉的,甚至那些藥都是被調換的,那說明一個問題,這傢伙的藥根本就有問題。
他還準備上車了苦口婆心地勸他不要再騙錢。
要是缺錢可以跟著他去大理寺干!
誰知道,這個傢伙竟然先跑了!
好,他跑是吧?
他追,他讓他插翅難飛!
「木敦敦!」謝九策一聲令下:「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