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博興女(22)

  祁亭手中的筆被驚得『啪』一聲掉在地上。

  他順著聲音慌亂抬眼看著窗外,此刻韋閒一瘸一拐地沖了進來,一副急忙忙的樣子。

  「怎麼了?」祁亭看著被油墨沾染的宣紙,眉頭皺了一下,索性不寫了。

  韋閒道:「師傅,剛才謝大人離開讓我去牢房看看那女囚,如果情況好,想讓您幫忙審問下死者死的時候她是否看到什麼。

  可我剛進去...就...」

  「就怎麼了?」祁亭不解。

  韋閒哽咽了一下,「那女囚,拿著刀自殺了!」

  「什麼!?」祁亭瞪大雙眼,一副錯愕的樣子「人現在在哪裡?」

  韋閒指了指不遠處的牢房:「就在裡面。」

  「走!」祁亭面色嚴峻,提起掛在木施上的小箱子,快步跟著韋閒沖了出去。

  牢房就在驗屍房的不遠處,轉過牆角就能看到。

  祁亭剛衝到門口的時候,發現牢房裡外都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所有衙門的差役都圍堵在門口,踮著腳尖朝裡面張望。

  祁亭站在外面,一時半會兒進不去,可還是聞到了一股從裡面傳出來的血腥味。

  「韋閒讓他們讓開。」他見自己擠不進去,找了韋閒。

  韋閒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用力衝撞開擋在面前的差役帶著祁亭就走了進去。

  許是快到傍晚的關係,牢房內的光線明顯不如白日的。

  祁亭拿著桌案上放著的油燈,跟著韋閒快步朝裡面走。

  女囚牢房在所有牢房的最深處。

  越往深里走,裡面的光線就越發的黑暗。

  隨著血腥味越來越濃,祁亭看到在一處牢房的門口,呆呆地坐著兩個獄卒,他們渾身上下都是噴狀形的血跡,渾身瑟瑟發抖,眼神空洞地望著裡面。

  「發生了什麼?」祁亭急急問。

  倆獄卒這才反應上來,其中一個指著裡面:「死了,瘋了!女鬼索命啊!」

  祁亭的眉頭皺起,快步衝到牢房門口。

  只見偌大的牢房內光線所及之處全部被鮮血噴滿,角落的石床邊兒上躺著一具女屍。

  屍體的頭搖搖欲墜地掛在脖子上,倘若這個時候有人再用力補上一刀,這頭就有可能要到吊下來的樣子。

  頭顱上的臉,五官扭曲像是經歷了什麼極為痛苦的事情。

  女囚的一雙眼睛怒目圓瞪著,訴說著不甘和氣憤。

  「她是怎麼死的?」祁亭把目光放在了女屍的手上。

  只見她被鮮血染紅的手上,緊緊攥著一把刀。

  就看握刀的手勢和刀的方向,大抵能猜出來死亡的方式,但是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倆獄卒認識祁亭,因為之前見他和謝九策查過案子,自然而然地認為他是謝九策的人,也是京城來的官員。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用力咽下嘴裡的唾液,緩緩開口:「這會已經過了未時,我們是來送飯...」

  祁亭注意到,在兩個獄卒的身子邊兒上,有一個木桶,桶已經翻倒在地上,一地的粥和地上的污泥混雜在一起。

  「然後呢?」他追問。

  「然後,我們送到她!」獄卒指了指裡面的女囚:「叫了半天,她都不答應。

  老二就有點煩躁,準備進去看看。」

  祁亭把視線放在另一個獄卒上。

  見他手裡還捏著一串鑰匙,大抵是知道這個人就是獄卒嘴裡說的『老二』。

  「可是他剛進去,那女囚就突然沖了過來,拔下老二腰間的刀,就朝自己的脖頸划去!」獄卒說著身體開始瘋狂地顫抖,雙眼瞪得斗大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人驚駭的事情。

  這時被叫老二的獄卒也緩過神了,他哆哆嗦嗦地指著牢房內的死者:「然後,我就想奪下她手裡的刀,誰知道...

  她就跟瘋了一樣朝我怒吼,那手中的刀...您見過鋸木頭嗎?她...就跟中邪了一樣,沒有疼痛感...」

  祁亭聽到這心中一沉,大抵是想像到了那獄卒嘴裡想描繪個什麼樣子的場景。

  一個女囚,拿著一把長刀,抹脖子就算了,就像是一隻木偶一樣,手中的長刀瘋狂的在脖子上滑動,血隨著傷口噴涌而出。

  潑灑在牆上、地上、燭台上,還有這兩個差役的身上。

  之後她徹底斷氣,瞪著一雙不甘的雙眼,直挺挺砸在地上。

  祁亭想到這,猛地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可是...明明幾個時辰之前,這女囚還好好的活著,謝九策靠近她,她都是一副防備的樣子。

  證明,她不想被人傷害,她想活。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你們沒有撒謊?」祁亭皺眉詢問。

  兩個獄卒一聽,翻起身跪在地上,齊齊對著天發誓:「我們發誓,絕對撒謊,這個女人真的是自殺的!

  如果撒謊,天打雷劈!」

  祁亭凝著他們,見他們如此沒有一點撒謊的表情,負手朝牢房內走去。

  他很小心,避開了大部分血液噴射的地方,來到女屍的身邊。

  「她有名字嗎?」

  祁亭問。

  老二用力點頭:「有。叫什麼慧...」

  「楊慧!」旁邊的獄卒補充。

  「對對!」老二附和。

  祁亭頷首看著地上的楊慧,先是看了看她的手,之後又觀察著脖頸上的切痕。

  見脖頸上,切口平整,創壁光滑,尤其在斷端周圍附近的皮膚上能見到刀具來回切割導致的深淺不一,呈平行排列地切割皮肉,所以可以斷定,死者的死因和這兩個獄卒說的並無出入。

  而且...

  祁亭轉頭看著兩個獄卒的手,他們的手都沒有迸濺任何的血痕,加之他來現場的及時,這兩人也沒有藏匿的時間。

  由此斷定...

  這個楊慧真的是自殺的。

  祁亭不是沒見過自殺的人,抹脖子算是一種,但是來回抹脖子直到自己無力斷氣的,他是第一次見。

  這真的是中邪?

  就在他納悶的時候,站在外面的兩個獄卒交談起來。

  「剛才聽說,這楊慧是親眼見到刑獄官被博興女害死的,難道她是也是被附身然後自殺的!」

  「這...不是吧,這麼邪乎!那我們這牢房是不是要請個道士驅鬼啊!?」

  「那還等什麼,趕緊把這個事情稟報給董大人吧!」

  二人說完,連滾帶爬的朝外面沖。

  祁亭看著他們的背影,擰眉繼續研究面前的屍體。

  韋閒收回目送二人離開的視線,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師傅,他們說...」

  「不!」祁亭擺手:「這世間有鬼要索命也不會這麼故弄玄虛,剛才人都是好的,突然就這麼死了,一定是我之前忽略了什麼!」

  他說完,給韋閒一個眼神。

  韋閒意會,利落的從腰間的褡褳里掏出繩子,準備背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