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怎麼都沒想到謝九策會因為他這句話變得這麼緊張。
他擰眉眨了眨眼睛:「是啊。」
「既然有問題,你沒想著向上面反應?」謝九策繼續追問。
王宇這會明白他焦急的原因了。
他隨手拉過個凳子坐在了謝九策的身邊,道:「謝大人實不相瞞,這個問題,我從發現就一直在給當地的衙門反應,可...」
王宇無奈地搖頭:「當年流民實在太多,而且這些孩子中有一部分本身不是流民,衙門的目的就是把這些孩子塞出去,至於塞給誰,只要有人要,就算是完成了戶部下達的任務。
我報上去之後,衙門表面上說會徹查,可是結果,不盡人意。
期間我還多次追問,當年的府尹或許是真的覺得不厭其煩,扔給我一句話,如果我想管,大可以把這些孩子領回家。」
「之後呢?」謝九策問。
王宇嘆口氣:「當年我不過是剛進戶部的八品小官,朝廷給的俸祿也只能勉強養活自己全家老小,若是再塞人定然是不現實的。
但...我又見不得這些孩子受苦,就想著等半年之後俸祿多少能積攢下一些,然後在隔壁租個小房子,把這些孩子養起來。
可惜...沒多久,我再去的時候,陳琴和王花就要已經死了。」
「那這些孩子呢?」謝九策點著冊子,追問。
王宇搖頭:「當時我是被派去銷戶的,有一部分孩子送到了別人家,有一部分原送回了蓮花寺,至於那些已經沒了的,據我所知,衙門已經差人埋在了亂葬崗。」
「那這些已經死的孩子,你有相關的資料嗎?能幫我查到嗎?」謝九策詢問。
其實他心中沒有抱著什麼希望,因為在大宴的律法中,凡是沒有及冠或者及笄的孩子,全被都被視為夭折,戶部不會登記造冊。
淺顯的意思就是,死了就是死了,沒有特殊的願意,他們不會在大宴留下任何的痕跡。
「有!」
「你說什麼?」謝九策詫異。
王宇笑了:「我知道這是違反大宴律法的,按道理這些孩子的名字不會再出現在戶部。
但是...」
他哽咽了一下,「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些孩子的死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我也聽說了王花和陳燕死之後,坊間的流言,所以我偷偷把孩子們的事情都記錄了下來,只希望等京都安穩了,這個案子能重啟,沒想到,一等就是十年。」
王宇蒼涼一笑,眼底微微泛紅,緩緩從懷中掏出個冊子遞給謝九策。
謝九策看著他怎麼都沒想到,今天他來大理寺能遇到這樣的事情。
王宇這個人他之前並不了解,只知道他當年參加科舉,沒有獲得什麼名次,是戶部尚書看上,專門招來的。
十多年前他剛入朝為官,十年後,也不過是個和他一樣的七品小官,算起來應該是升官了,但是十年升了一品,這說出去,還不夠丟人的。
但是...
也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一直在戶部的底層,才能收好戶部的東西,在十年後不被人銷毀。
謝九策接過冊子,深深看著王宇,片刻,他說道:「王大人你放心,我謝九策在這裡給你保證,這個案子,我勢必給它查得水落石出!」
...
另外一邊,宮府。
祁亭帶著韋閒在宮府的院子內轉悠,二人的身後跟著的是宮府的管家。
「祁仵作,這府內您該走的地方也走了,確實是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屋子,所以當時我們都在想,是不是這鄧雯和慕娘子偷偷溜出去之後,被那夜行游女找到殺死的?」
祁亭轉頭深深看著管家。
管家覺得自己多言了,憨笑兩聲:「我就猜猜,猜猜...」
祁亭沒吭聲,視線越過管家落在他身後的一處院子內。
那院子布置得極為雅致,桃花涼亭,溪流小橋,咋一看上去,就像是宮府在別處開的別院。
院子內,有個三四歲大小的孩童,手中抱著個蹴鞠和周圍的丫鬟玩得不亦樂乎。
「那是誰?」祁亭問。
管家憨笑:「那是小少爺。」
「小少爺?強哥兒?」祁亭繼續問。
管家面色一尬:「不,是歡哥兒。」
祁亭不懂了,這名字他怎麼沒從宮老爺嘴裡聽到過?
管家連忙解釋:「那是妾室的孩子,當然也是府里的二少爺。」
祁亭頷首,準備上前去查看,誰知卻被管家攔了下來:「祁仵作,老爺說了,那院子不允許別人進去。」
「哦?為何?」
管家解釋:「您上次來應該是聽老爺說了,這歡哥兒就是老爺的一個意外生出來的,妾室也不受待見,老爺說,就養著,不讓他們參與府里的任何事情。」
「是嗎?」祁亭冷笑,一雙狐疑的眸子凝著管家。
管家尷尬地扯動嘴角,話鋒一轉,指著前面:「您不是要見強哥兒嗎?現在下人已經把他帶進大堂了,您不先去看看嗎?」
祁亭沒立刻回答,看著管家的眼神意味深長。
管家哽咽了一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祁亭也不強求,跟著他朝主廳的大堂走去。
此刻大堂內坐著個小公子,身穿錦緞華服,胸膛前的蜀中刺繡極為精美,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在小公子周圍有幾個丫鬟,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看來這小公子被照顧得很好。
「大少爺,這位就是大理寺的官人,他有些事情想問您。」管家走到小公子面前,拱手詢問。
小公子只是淡淡的掃了管家一眼,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時間管家有些尷尬。
祁亭思忖片刻,走到了小公子的身邊緩緩蹲下身子道:「強哥兒?」
小公子的視線放在了祁亭的身上,眉頭微微擰動。
「你是誰?」強哥兒的聲音細小,甚至帶著幾分警惕。
祁亭繼續打量著面前這個只有七八歲的孩子:「我是哥哥,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強哥兒想了一下,緩緩點頭。
「你的奶娘,去哪裡了,你知道嗎?」
祁亭的話剛落下,方才還一副淡然模樣的強哥兒,猛地抬眼看著他,一雙小手冷不丁地鉗制住他的肩膀:「哥哥!你見到慕娘子了...她在哪裡,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