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血腥的傳道、長安起驚雷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聖人尚且犯錯,更何況是普通人呢。

  這些士卒,在當兵之前,他們都從事著各種各樣的工作,而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也不可能不犯錯,而只要犯錯,就會記憶深刻。

  人,就是這樣,人活一世,他們做的很多好事,可能記不住,但是,做過的錯事,往往會記憶深刻,時間越長,記憶不但不會模糊,反而會愈發的清晰起來,尤其是在旁人的刻意引導之下,其清晰程度就會愈發的凸顯出來。

  隗飛白挑選的那些人,都是各個牢房內,問題最大,敵對情緒最嚴重的人,起初,他們在刀斧加身的情況下,不得已才去寫這些東西,要說多麼真情實意,那自然是不可能。

  寫一次兩次,覺得沒什麼,可是,一直寫,反覆的寫,起初在他們自己看來,那都不算是過錯,不算是罪過的事情,就被無限放大,從而讓他們自己都覺得,他們犯的是大錯,犯的是死罪,而他們自己就是罪人。

  這個世界上,最不怕死人的,就是那些經常在死亡的邊緣,來回徘徊的人,而將士就是其中的典型,讓一個人去殺一隻雞,殺一條狗,他們不會有什麼心理壓力,可是,讓他們去殺一個人,說沒有心理壓力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天生就是劊子手,哪怕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們也不是從一出生,就是惡魔的。

  為什麼很多新兵在參軍之後,要進行嚴苛的訓練,在讓他們去往前線作戰的時候,要讓他們先殺人,先見血呢?

  一方面是為了練膽,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讓他們適應殺人。

  在軍隊當中,新兵往往都極其容易死,因為他們怕死,也不想死,所以他們很容易,而越是老卒,越是不怕死,也不容易死,就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死亡。

  很多人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都會感到愧疚,感到不適,感到恐懼,可是,當他們殺的人多了,這種愧疚、不適和恐懼,就會逐漸被戾氣占據,被擠到內心的深處,平日裡不會出現,可是,一旦把它們釋放出來,那這些負面情緒,會很快吞噬掉一個人的。

  上了沙場,眼睜睜的看著昔日的好友慘死在自己面前,眼睜睜的看著之前還說說笑笑,甚至可能還欺辱過他們的老卒,為了救他,慘死在其面前,當他們僥倖活下來之後,晚上睡覺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夢中會不會夢見這些人,會不會感到有人會呼喚他們?

  身處一個封閉的房間,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未來,心中的負面情緒,在外力的撩撥之下,很快就被釋放出來,面對這種情緒,他們能做什麼?

  懺悔嗎?

  那是必然的。

  前兩天,隗飛白只是讓這些人自己寫自己的,兩天之後,隗飛白讓他們相互檢舉對方的罪行,當然了,只是檢舉還不夠,隗飛白開始讓他們進行懺悔。

  懺悔的越深刻,越是真心實意,他就會得到誇讚,得到認可,在這裡,承認自己有罪,懺悔自己的罪過,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反而是一種榮耀,一種變態、扭曲的榮耀。

  隨著檢舉的深入,隨著懺悔的深入,不斷有新的罪行被挖掘出來,大到殺人放火,小到偷雞摸狗,惡語相向,越是懺悔,他們越是覺得自己有罪。

  在這個時候,隗飛白就是以佛法來引導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需要贖罪,唯有贖罪,方能成佛。

  外人看到這一幕,更多的是震驚,是不可思議,是不敢置信,可是,在知道內情的人看來,這就是一種洗-腦,而且是慘無人道,毫無人性可言的洗-腦。

  在這段時間裡,隗飛白根據這群人懺悔的程度不同,開始給他們很等級,起初,人人都是平等的,可是,等級出來之後,就會出現階級,那些真心懺悔,而且懺悔的無比深刻的人,就成為了他們管理者,他們不但自己要懺悔,還要帶領著其他人進行懺悔,這使得懺悔的力度在無形中升級。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著隗飛白走,有些人,在經歷這一切的時候,他們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查爾德就看出來了,起初,他只是把陳述自己的罪行,當成一場鬧劇,可是,懺悔,那是不可能的,每次寫罪行的時候,他都隨便瞎寫,敷衍了事,而隗飛白看完之後,也沒有深究,這讓查爾德更加的不屑起來。

  可是,慢慢地,查爾德就發現了不對勁,很多人開始慢慢真心的懺悔起來,而且把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其中就有他昔日的好友布朗。

  他試圖阻攔布朗,可是,不但沒有起到效果,布朗反而還過來勸解他,讓他也跟著真心懺悔,這讓查爾德感到了恐懼,看著昔日在沙場上,殺人如麻的好友,既然在短短几天時間變成這個樣子,他感到了陌生,也感到了恐懼。

  相對於查爾德消極怠工,布朗的懺悔就誠懇和深刻的多,很快,布朗就成為了小組長之一,負責管理、帶動他小組的人進行懺悔。

  如果只是布朗一個人這樣,那還沒有什麼,可越來越多的人變成了這樣,這就讓查爾德汗毛倒立,渾身冰涼。

  更讓查爾德沒想到的是,在如此這樣的十天之後,有人死了,而死的這個人正是布朗。

  布朗不是被隗飛白殺死的,也不是被其他人殺死的,他是自-殺的。

  起因就是因為其小組當中,有兩個人和查爾德一樣,看出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們企圖越獄,企圖逃跑,行動的時候,被小組其他人知道了,他們不但沒有協助這二人,反而在第一時間阻止了他們。

  逃跑的計劃失敗了,隗飛白要帶走這兩個人,布朗卻站出來,他願意承擔這一切罪責,於是,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用一根吃飯的筷子捅穿了自己的脖子,他選擇了自-殺,以此來替這二人贖罪。

  布朗死相很猙獰,卻很安詳,不管查爾德這些人怎麼想,在布朗自己看來,還有在那些真心懺悔的人看來,布朗得道了,他解脫了,他贖罪了,他成佛了。

  對於這一切,隗飛白只是冷眼旁觀,沒有阻攔,而這些人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在布朗死後,他們更加深刻的進行著懺悔,而很多之前瀕臨崩潰的人,也徹底的崩潰,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越來越多的崩潰,越來越多的開始懺悔,而像查爾德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他們的心理,他們的認知,他們的三觀,在短短的半個月的時間裡,不斷被刷新著,不斷的被衝擊,每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半個月之後,查爾德也淪為了其中的一員,他不但放棄了抵抗,還接替了布朗組長的位置。

  在布朗自-殺之後的第二天,隗飛白就撤掉了大部分看守他們的人,負責看守的士卒,只有兩人而已,可是,在這個房間內,卻有上千人被關押在裡面,如果這群人選擇反抗,就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擋得住他們呢?

  然而,讓西征軍這邊感到震驚,或者說恐懼的是,這群人並沒有選擇反抗,他們不但沒有反抗,反而做的比之前還要好,他們已經形成了直接的規則,無需他人來監督。

  在半個月之後,這群人被放出來了,重新丟回他們各自的牢房,然後,由他們去帶動其他人,與其說他們是在帶領著其他人懺悔,不如說,他們在傳道。

  是的,就是傳道,就像佛門一直想要進入中原傳道一般,這些最先接受改造的人,就成為第一批傳道士。

  隨著這些人的回歸,就是在在滾油當中,滴入了一滴清水,瞬間沸騰起來。

  各個牢房中的人,每天都有人在認罪,每天都有人在懺悔,每天都有人在反抗,同樣,每天都有人在死亡,他們或者是自-殺,或者是他人殺死。

  這上千人,在接下來的十多天的時間裡,有很大一部分被同牢房的內殺死,但是,很快就有新的人接替他們的位置,繼續傳道。

  在鮮血和死亡的衝擊當中,反抗越來越小,而死的人也越來越少,變化已經開始,而且永遠不會終止。

  六萬俘虜,從半個月前,就只剩下五萬多人,在第一批改造者回來之後,這個人數還在瘋狂的銳減,尤其是在這些人傳道之初的時候,其銳減的速度是驚人的,是恐怖的,是讓人膽寒的。

  饒是像西征軍當中的精銳,重甲兵在看到這一幕之後,都背脊發涼。

  每天都有死狀慘烈的屍體被抬出去,每天都有軍醫進來,給傷者療傷,人越來越少,可是,他們卻越來越不像是俘虜,也越來越不像軍人,反而像是佛門當中最狂熱、最虔誠的信徒。

  在一個半月之後,整個俘虜營,基本上沒有什麼守衛了,但是,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營房之內,卻誕生出了一套嶄新的規則,而制定這套規則的,不是許一凡,不是隗飛白,也不是西征軍的任何人,而是這群俘虜自己。

  六萬人的俘虜,除卻那些因為傷勢過重死亡的,還有因為各種疾病,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死亡的,剩下死亡的,要麼是自-殺的,要麼是因為反抗而被誅殺的,六萬人,到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三萬人,真正死了一半人,其血腥程度,不可謂不大。

  如果是在戰場上,在一個半月的時間內,死了這麼多人,一點兒都不奇怪,反而會覺得很正常,可是,俘虜營不是戰場,沒有你死我活,卻死了這麼多人,怎麼不讓人倍感恐懼。

  因為這個結果,導致很多知情人,在看到許一凡的時候,都像是看到惡魔一般,哪怕是在大白天,哪怕是驕陽似火,他們在看到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的時候,都感到手腳冰涼。

  至於說,負責這件事的隗飛白,更是成為了西征軍眼中的惡魔,不,他比惡魔還要惡魔。

  許一凡採用的這個手段,給康城的八萬西征軍,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成為了他們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哪怕是在很多年以後,每每想起此事,都冷汗淋漓,對於此事,在之後的戰役當中,僥倖活下來的人,更是對此諱莫如深,從來不願,也不敢多談。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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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飛白主要負責的是這些普通士卒,而那些武夫、修行者,則採用了另外的辦法。

  能夠成為武夫的,或者成為修行者,其天賦、資質,都要超出常人許多,越是境界高的,越是修為高深的,他們的心性都越要堅硬。

  天道無情,可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

  修行者,終其一生,修的是什麼?

  修的是道,而修道者,越是境界高深,修為高深者,他們越來越不像人,人有七情六慾,而他們越漸漸的沒有,不是說他們已經摒棄了七情六慾,而是因為他們比正常人,更能克制,甚至是掌控自己的欲望。

  對付這些高武,許一凡既採用了心理戰,還採用了肉體的折磨。

  許一凡也讓他們懺悔自己的罪過,同時也對他們施以酷刑,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下,終究還是有人承受不住,選擇了投降。

  當然,也有人在承受不住這些痛苦之後,選擇了自-殺,不過,還是有不少人選擇了硬抗。

  心理戰,隗飛白已經展現的淋漓盡致,至於酷刑,許一凡的手段簡直是層出不窮,什麼鞭打鐵烙,那都是小兒科,太血腥,才殘暴了。

  許一凡在對付那些死硬分子的時候,往往會以最簡單的手法,就制服他們,比如穴位。

  人體的構造是很複雜的,而穴位更是眾多,其中有些穴位被刺-激之後,雖然不會弄死人,卻可以讓人痛不欲生,哪怕是高武,在這種刺-激下,也很難熬下去。

  只要是人,都會有他們恐懼的東西,有的人怕火,有的人怕水,有的人怕蟑螂老鼠,亦或者是其他的東西,只要是個人,都有其軟肋,而一旦軟肋被找到,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在對付這些高武的時候,許一凡光各種稀奇古怪的刑罰,就泡製出來不少,不說西征軍的眾人了,就是一直行走在黑暗當中,無處不在,堪稱活閻王的不良人,在見識到這些刑罰之後,都倍感恐懼。

  俘虜營的高武不少,在各種折磨之下,選擇投降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的死硬分子也不少,對於這些人,許一凡既沒有惱羞成怒的一殺了之,也沒有繼續讓他們待在俘虜營當中,而是被許一凡交給了茅一山,讓他把這些人帶離了康城,至於帶去了哪裡,無人知曉,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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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許一凡泡製這六萬俘虜的時候,天下的局勢,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西域聯軍在攻打康城失敗,暫時撤兵之後,北蠻和南唐方面很快得到了消息,原本慘烈的鏖戰,又變得平緩下來,雖然雙方還在交戰,但是,其慘烈程度卻大大減弱,也讓作戰的將士,暫時有了喘息的機會。

  在六月初,一道驚雷自長安響起,其帶來的影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在整個大炎王朝蔓延,又迅速傳遍整個天下。

  驚雷有兩個,第一道驚雷,事關十五年前,發生在長安的玄武叛亂。

  眾所周知,在元符二年,大皇子和二皇子聯合鎮國大將軍許淳,趁著炎武帝御駕親征北蠻的時候,發動了玄武叛亂,其結果無需多言,在這場動-亂當中,失蹤了三個孩子,一個是炎武帝的嫡長子,一個是漢王的兒子,還有一個就是大將軍許淳的兒子。

  這三個先後出生的孩子,伴隨著這場動-亂的開始和結束,消失無蹤,從此沓無音訊,雖然,這些年,炎武帝一直在派人尋找他們,可是,十五年過去了,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和線索。

  然而,在六月初,長安來了一個小和尚,身穿白色僧衣,自稱慧法,來自西域南陀山。

  慧法作為佛門的佛子,現在正是兩國交戰的時候,他出現在長安,本身就非比尋常,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慧法跟當今聖上炎武帝,十分的相似。

  據傳,當年在玄武叛亂當中,丟失的大皇子,就是現如今身為佛門佛子的慧法。

  在慧法突然現身長安之後,從福州那邊,也傳來了一個消息,現如今,在福州統領護教軍的李璇璣,長相酷似皇后,李璇璣疑似是當年丟失自皇宮內丟失的大皇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失蹤十五年的大皇子,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炎武帝靜默,皇宮上下也靜默了,而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也同一時間靜默了,但是,市井坊間卻變得熱鬧無比,紛紛開始討論這件事。

  也是在這個時候,又有一道更加勁爆的消息傳來,那就是在這兩年內,迅速崛起,多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許一凡,也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有傳言說,許一凡不是叛將許淳的兒子,而是當年失蹤的大皇子,這個消息,更加的顛覆了眾人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