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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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去調查社會關係的杜奎回來之後,龐牧照例開會討論,晏驕和白寧都過去混了個座旁聽,琢磨著看能不能在等消息的空檔幫上什麼忙。

  「那戶人家姓王,世代在城外經營果園,日子過得也算穩當。孕婦雪梅的丈夫叫王平,老頭兒叫王盛,跟老伴兒元氏有兩女一男三個孩子。前頭兩個女兒先後生了五個女兒,老兩口幾乎是日思夜想的盼著抱孫子。」

  「雪梅與王平成親已有兩年,據鄰居說時常拌嘴,不過也沒有大矛盾,普通夫妻而已。自打診出有孕後,王家人便開始四處求神拜佛,整日念叨的也是孫子。對了,我們去的時候還發現他家案桌上供著送子觀音。」

  「元氏的摳門是出了名的,平時總把日子過得十分拮据,雪梅常抱怨說男人一年掙好幾十兩銀子卻連點葷腥也瞧不見,有孕後她還因為想吃肉與婆婆頻繁摩擦,有幾回鄰居都聽見元氏指桑罵槐……前幾日雪梅身子不適,當時就嚷著要去瞧大夫,可元氏摳搜,只說懷孩子都是這般,一直等發現黑龍閣在免費義診,這才帶著來了。」

  「結果藥才吃了兩幅,今兒晌午雪梅突然叫嚷肚痛,不多時便流了個死胎。」

  天氣悶熱,又聽他說這些負/面消息,大家就覺得更煩躁了。

  同樣身為人父的廖無言覺得無法理解,「女人生兒育女何其辛苦,別說吃肉,便是龍肝鳳膽又有何不可?弄不來就罷了,可難不成連句軟和話也不會說?孕婦終日苦悶,哪裡養得好胎!」

  廖蘅出生時他不在妻子身邊,此乃平生最大憾事,可饒是這麼著,當初在邊關時卻也見縫插針的寫家書,又反覆寬慰。他的父親母親也對董夫人關懷備至,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的事呀!

  說罷,廖無言又嘆了口氣,皺著眉頭想了半日,終究想不通。

  好不容易娶來的媳婦,心疼尚且來不及,怎麼還能捨得苛待呢?這些人到底怎麼想的?

  龐牧和圖磬用力點頭,紛紛出言譴責,又積極表示若換了自己,肯定要星星不給月亮,便是想上天也先搭個梯子試試再說。

  本來挺嚴肅沉重的氛圍,給他們兩個沒頭沒腦的一攪和,都叫人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知誰大著膽子喊了句,「圖同知好歹定了親的,大人您啥時候辦喜事?」

  龐牧咧著嘴瞅了晏驕一眼,見她只是抿嘴兒笑,一雙好看的眼睛裡似乎都落了星星,登時心花怒放,信心十足道:「快了快了!」

  眾人紛紛起鬨,只吵著要喝喜酒。

  見他們鬧得不像話,廖無言無奈笑著敲了敲桌子,「說正事。」

  晏驕和白寧憋著笑,擠眉弄眼相互推了對方幾把,有點不好意思又覺得心裡甜絲絲的,白了男人們一眼,又忙問:「那雪梅現在怎麼樣?」

  「五個多月身孕,沒死已算萬幸,這回算是徹底傷了根本,日後再想有孕卻是難了。」馮大夫抄著袖子道,「依老夫看,兇手便是那王家人!」

  方興張了張嘴,小聲提醒道:「馮大夫,這眼下證據不足,您」

  「老夫就是個大夫,管什麼證據!」馮大夫說的理直氣壯,抽出胳膊拍著桌子道,「我同你講,死生一線時看到的才是真心!甭管平時多麼道貌岸然,病床前立刻現原形。老夫行醫大半輩子,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腌臢玩意兒沒見過?一看一個準兒!那婦人氣息奄奄時,那王家人可有關心過一句?顛來倒去問的就是什麼還能不能生,生個屁!當養豬嗎?」

  馮大夫罵罵咧咧大半天,最後倒把自己氣著了,索性一甩袖子站起來,「好了,該說的能說的老夫都說了,多留無益,這便走了。」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夫,眾人齊齊起身,端著笑將他送出門去。

  「對了,」馮大夫走了兩步又轉回來,「那呂默陽可還在衙門裡?」

  龐牧點頭,「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他沒有嫌疑,所以只能暫時羈押在內。」

  馮大夫唔了聲,倒背著手溜溜達達走了,「他這人醫術硬是要的,老夫去找他聊聊。」

  眾人俱都無奈搖頭。

  這樣也好,都是同行,萬一呂默陽當真犯罪,沒準兒馮大夫還能問出點兒什麼來。

  馮大夫走後,林平也跟著發表見解:「其實屬下也覺得王家人嫌疑很大。才剛屬下跟著方捕頭四處走訪時,聽說在這之前就有不少人覺得雪梅喜歡吃辣的、肚皮如何如何,肯定是個女兒,王家人就已經非常不滿,婆媳二人之間的矛盾多因此而起。」

  一個衙役也道:「是哩,世人喜男厭女,多少人生下女兒就丟了的,更有若覺得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女娃的,索性提前一碗墮胎藥下去了結了。如此看來,王家人動機十足。」

  話音未落,那頭齊遠就已經發出一聲冷哼,立場鮮明的譏諷道:「難不成他王家還有個皇位等著叫人坐?折騰個什麼勁!」

  其實晏驕真的很想說,生男生女是爹決定的,但考慮到前不久這間會議室內還曾迴蕩過「滴血認親」的高端理論,她一時半會也不知該怎麼跟大家解釋染色體的存在,只好選擇把話咽回去。

  龐牧示意齊遠稍安勿躁,想了下才說:「水銀這種東西不是尋常百姓家裡會有的,方興,稍後你帶人去城內外各大道觀問問,看最近有沒有人去要過含水銀的物事。」

  水銀有毒,等閒人不易得,倒是不少道觀現如今還夢想著煉丹飛升,而絕大多數丹藥中必不可少的一味原料便是水銀。

  方興抱拳領命,又聽龐牧問杜奎,「王家人可曾與人結怨?這幾日雪梅吃過什麼可疑的東西沒有?」

  雖說是水銀中毒,可一來誰也不敢保證這次滑胎就是水銀造成的;再一個,雪梅應該不至於傻到喝水銀,那麼那玩意兒是怎麼下肚的?

  「王家雖不算是大好人,卻也不算壞,沒有特別明顯的矛盾,應當不至於被人這般對待。」杜奎遲疑片刻,說出自己的疑惑,「說句不中聽的,水銀價貴且難入手,少量又不能叫人即刻死去,若果然是尋仇,還不如弄些耗子藥,或是乾脆往他們家院子裡撒些容易滑倒的東西來的實在。」

  眾人都點頭,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用水銀害人太過迂迴曲折,普通老百姓之間的愛恨情仇大多來的簡單粗暴,誰會花費這麼大的心思做這些事倍功半的活計?

  「屬下也曾問過雪梅,她是頭胎,對入口的東西都十分重視,這幾日都是正常吃喝,並不曾有過可疑的食物。倒是那藥材,因孕婦不耐久坐,又烤不得火,故而都是元氏幫忙煎了端來她吃的。」杜奎道。

  又是元氏。

  齊遠忍不住道:「大人,那元氏既有動機又有機會,屬下覺得應該重點從她下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龐牧尚未發表意見,一個衙役就匆匆來報,「大人,那雪梅娘家人得知消息後趕來,與王家人衝突起來,現下已經見了血!」

  「胡鬧!」龐牧氣道,「都制住了麼?傷亡情況如何?」

  「回稟大人,王家父子頭破了,現下已經止住。那雪梅娘家足有五個哥哥,外加叔伯、堂兄弟一大群,這會兒都成群結隊的過來,將王家人按住打了一頓後要把雪梅抬回去呢。」那衙役跑的滿頭汗,嗓子發乾,狠狠吞了下唾沫才繼續道,「兄弟們顧忌傷員不敢下手重,只拘了幾個領頭的,那雪梅已經被抬回柳山莊了。」

  柳山莊就是雪梅娘家所在的村莊,並不比她夫家所在的村落距離府城遠,對提審也造不成多大困擾。

  龐牧點頭,「倒也罷了,舐犢情深,人之常情,回娘家到底自在些,也利於休養,且先這麼著吧。」

  只是這家人如此衝動,無疑把事情給弄麻煩了。

  眨眼功夫,原告之一成被告,那元氏再一次施展撒潑神功,蹲坐在衙門口,拍著大腿乾嚎,直說兒媳婦一家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把公公和男人的頭都打破了,血流了滿地,至少要花一百兩銀子治病……

  龐牧哪裡吃這套?當即三下五除二料理了,又黑著臉教訓幾句,那王家人便屁滾尿流的跑了。

  晏驕聽的直犯噁心,「這是鑽到錢眼兒里去了吧?兒媳婦兒鬼門關上走一圈,第一反應要賠償;男人和兒子受了傷,不在家照看著,反倒跑來衙門口哭喪,張口閉口又是銀子,什麼人吶!」

  「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龐牧開解道,才要繼續說什麼,卻見黑龍閣的大當家李通帶著幾個人往這邊來,一邊走一邊面色不悅的扭頭與旁邊的幾個人嘟囔。他再細細一看,登時就樂了,可不是飛虎堂的周鶴與二當家彭彪幾人麼?

  這兩家怎麼湊到一塊了?

  「大人好,晏姑娘好。」到了跟前,兩家人也顧不上打嘴仗,忙都恭恭敬敬上前問了好。

  龐牧點點頭,問出疑惑,「兩位大當家怎麼一塊兒過來了?」

  李通瞅了周鶴一眼,搶先道:「回稟大人,小人和兄弟們想去瞧瞧呂大夫,如今白日雖然還熱著,這牢里夜間卻涼的很,他那樣文弱的人,估計得加條被子。」

  文弱的人……晏驕腦海中瞬間迴蕩起一連串爆豆子似的怒罵,以及龐牧對他以一敵三不落下風的評價。

  龐牧卻挑眉道:「你怎麼知道牢里夜裡涼?」

  晏驕一聽,也跟著好奇,對啊,你們怎麼知道的?

  卻見李通黑臉上略帶了羞赧,侷促道:「小人以前沒規沒矩,得裴老大人耐心教化,有幸,有幸見識了兩回……」

  龐牧和晏驕恍然,哦,這是被逮進過去幾回,是個經驗豐富的前輩。

  當年裴老大人剛來時,這裡各自爭鬥混亂一片,想要在短時間內彈壓住必須重典狠手,哪怕是他那樣儒雅的一個人,也必要在快刀斬亂麻之後才有機會慢慢施展。

  所以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峻寧府衙的大牢都被塞的滿滿當當,每天光牢飯就耗費許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黑龍閣眾人一看見龐牧就條件反射的覺得渾身疼,腦海中自動播放起當初他踢館的神勇姿態,紛紛垂下頭去不敢直視,一片彪形大漢縮的好似鵪鶉。

  說老實話,誰也沒想到衙門口就碰上這位當初踢館砸場子的知府大人,這,這萬一他們進去探視了,還能出來不?

  龐牧顯然沒這個興趣多開銷牢飯,又轉臉看向看上去泰然自若多了的周鶴一行人,「周大當家也來探視?這倒稀奇了。」

  幾大武館間雖不好說水火不容,但也是涇渭分明,那呂默陽是黑龍閣的人,飛虎堂的過來作甚?

  周鶴點頭,大大方方道:「是,那呂默陽當初曾救過我二弟和幾個兄弟的性命,飛虎堂上下俱都對他感激不盡,如今他蒙冤入獄,兄弟們都放心不下。」

  「你這麼肯定他就是蒙冤入獄?」龐牧饒有趣味的問道。

  周鶴毫不猶豫的點頭,表情堅定,抱拳道:「小人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本官要你頭也沒用。」龐牧漫不經心擺擺手,對他又多幾分欣賞。

  人生於世,義氣二字尤為重要,這周鶴確實有幾分意思。

  他正想著,卻見人堆兒里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正滿臉好奇的盯著自己瞧,生的虎頭虎腦煞是有趣,就抬手摸了摸他圓溜溜的腦袋,順口道:「這是令郎?倒是好個身板。」

  周鶴面露尷尬,「是二弟的兒子,叫彭英。」又拍著侄子後腦勺叫他行禮。

  小胖孩兒倒也聽話,二話不說大咧咧跪下,砰一聲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聽得眾人不由齜牙花子。

  後頭彭彪夫妻二人搓著手直點頭,驕傲的表情既怕又敬,顯然對這位曾叫自己破天荒嘗了牢飯的大人仍心有餘悸。

  見他們只是手舞足蹈的卻一聲不吭,龐牧皺眉,「這是怎麼了?」

  周鶴撓頭,小聲道:「這個,嗓子啞了……」

  龐牧盯著那夫妻二人看了會兒,突然輕笑一聲,「這麼巧?兩人一塊啞了?」

  「偶感風寒,偶感風寒。」周鶴越發尷尬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這時彭英突然拆台道:「是吵架吵的。他們不敢再打架了,每天就是吵,又砸盤子摔碗的,唔」

  黑龍閣眾人的笑聲此起彼伏,飛虎堂一干人等羞臊難當。周鶴忙拉了他一下,最後乾脆抬手捂住他的嘴,「別胡說。」

  「我沒胡說!」小胖孩兒遺傳了爹媽神勇的基因,力氣驚人,輕而易舉掰開周鶴的手反駁道,又掙扎著問龐牧,「您是這裡最大的官兒?我大伯他們也都聽您的?」

  龐牧覺得有趣,示意他上前一步,「算是吧。」

  周鶴下意識鬆了手,小胖子順勢掙脫出來。

  「那您能叫他們和離不?」他出人意料的指著彭彪夫妻道。

  現場頓時一片死寂。

  稍後眾人回神,彭彪夫妻倆一把將他扯過去,又無聲比划起來,神情激動。

  周鶴也傻了眼,「這個,童言無忌,大人莫要當真,莫要當真。」

  「我倒覺得正因童言無忌,才肯說真話,」李通在旁邊抱著胳膊笑,唯恐天下不亂,又半真半假的問彭英,「那要是你爹娘和離了,都還這麼年輕,萬一日後再找個後爹後媽怎麼辦?你跟誰過?」

  「那就找唄,」小胖子兩手一攤,非常老成的說,還嘆了一口氣,「左右他們不和離的時候也都光顧著打架,不大管我,我不照樣跟著叔叔伯伯們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嗎?以後和離了,也沒啥。」

  眾人就都笑不出來了。

  彭彪夫妻張了張嘴,本能的想再去拉兒子,卻見小胖子已經微微紅了眼眶,兩條胳膊就這麼僵在空中。

  誰也沒想到過來探個監還能出這樣一段插曲,現場氣氛頓時尷尬異常。

  正沉默間,斜地里伸出一隻白嫩的手,遞了個小荷包到彭英眼前。

  還委屈著的小胖子本能的吸了下鼻子,「這啥?」

  真香啊!

  「肉脯,」晏驕彎腰笑道,「可香了。」

  他們這類職業的人工作起來也沒個準點,按時作息無疑痴人說夢,有時餓勁兒上來是真受不了,晏驕這隨身攜帶零食的習慣還是當年師父教的。

  彭英的爹媽都屬於身材高大的那種,十歲的小孩子已經很高了,估計成年後輕而易舉就能超過雙親。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小孩兒下意識吞了吞口水,才要伸手去拿,卻又刷的縮回去,搖頭道:「謝謝姐姐,不過我大伯說不能白要人家東西。」

  還是他大伯。

  周鶴嘆了口氣,感慨萬千的摸了摸他的頭,彭彪夫妻越加慚愧。

  這孩子還真不錯,晏驕笑笑,「那咱們交個朋友唄,回頭你也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分我一點不就行了?」

  經她這麼一插話,彭英果然顧不上難過了,仰頭去看周鶴,小大人似的商議道:「大伯,我跟這個姐姐是兄弟了,跟兄弟換東西吃成不?」

  龐牧噗嗤笑出聲,晏兄弟也不知該說啥好了。

  最後,彭英到底是接了肉乾,隨眾人往裡走時還不斷回頭喊道:「姐姐,明天我來找你玩啊,你吃豬蹄不?」

  晏驕笑的肚子疼。

  「喜歡孩子?」龐牧含笑看她。

  晏驕認真想了想,「不好說,看著懂事的倒想逗弄一回,可自己帶孩子真的太累了。」

  她有個同學大學剛畢業就結婚了,當年就生了娃,她去家裡看過兩次,越看越心驚:那位原本容光煥發的同學好像隨時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以後咱多請幾個奶媽和丫頭,我跟你一塊兒帶!」龐牧鄭重其事的說。

  「誰跟你帶!」這人真是,三句話說不到就繞過來了,晏驕瞪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心跳的竟然有點快。

  情人眼裡出西施,哪怕現在晏驕破口大罵,估計龐牧也只會在旁邊鼓掌說她罵得好,完事兒還要再噓寒問暖,唯恐罵的累著了。

  龐牧三步並兩步跟上,嬉皮笑臉道:「生了可不就得帶?我可喜歡姑娘!軟乎乎香噴噴的,到時候我給她扎小辮子!」

  再脆生生喊自己爹啥的,美得很!

  晏驕給他說的臉都熱了,熟練的揪耳朵,「呸,誰跟你生!」

  她本是順著來的,誰知龐牧竟順勢捉住她的手親了口,挺認真的問:「驕驕,成親不?」

  雪梅的遭遇,兄弟們的揶揄,還有剛才彭彪一家人的情況,好像約好了似的在同一天內爆發,突然就把龐牧的心都攪亂了。

  他扎紮實實的認識到:我想成親,想跟這個姑娘過一輩子,想好好疼她,不叫她像這些人一樣受委屈。

  他是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

  啥?

  有那麼一瞬間,晏驕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想不了,眼前只是這張認真中透出些許緊張的臉。

  「我,我」晏驕我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既說不出拒絕的話,卻也點不了頭。

  她是怎麼了?

  「沒事兒,我說著玩兒呢!」龐牧眼底的失落稍縱即逝,馬上又哈哈大笑著把人抱起來轉了個圈兒。

  重新落地的晏驕覺得頭暈乎乎的,她知道不光是轉的。

  「我是很喜歡你的,」她覺察到剛才一瞬間龐牧情緒的低落,咬了咬唇,抓著他的大手勇敢道,「只是,只是太快了……」

  滿打滿算,他們才認識了一年呢。

  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隔得不僅是時間,還有誰也無法理解的鴻溝!

  在這一刻,晏驕空前清醒的意識到:我在和一個古代人談戀愛!

  確實,截至目前為止,他們相處得很愉快,甚至岳夫人也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婆婆,但是,但是婚後還會如此嗎?

  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龐牧哪怕不在朝野照樣權勢滔天,相較之下,自己便是那大河中隨波逐流的浮萍,沒有風浪倒也罷了,萬一遇上事兒……誰也幫不了她。

  這裡沒有可以向大眾求助的媒體平台,沒有什麼婦女權益保護組織,屆時所謂的輿論壓力,恐怕也會有很大程度降臨在自己身上……

  種種過去一直被忽視的隱患都在此刻瘋狂翻滾,幾乎將她淹沒,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再次清醒地認識到:她是孤立無援的。

  「對不起。」晏驕回過神來時,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在龐牧懷裡了,這個男人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已經不自覺放鬆下來,「這又是哪兒來的傻話?」

  龐牧抱得太緊了,她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依舊可以輕鬆從他語氣中分辨出認真的成分。

  「我做的不好,」他嘆了口氣,「現在你仍覺得我不足以依靠,所以才會遲疑,會害怕。」

  晏驕的心狠狠跳了下,突然覺得眼眶酸酸漲漲的,下意識把臉埋到他胸膛上,悶悶道:「沒有……」

  她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什麼事兒都自己扛,可現在的大環境並不允許她這麼做,所以她恐慌、無措。

  當一個人連自己是個獨立完整的人都無法保證時,又怎麼敢輕易將下半生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龐牧輕輕拍著她的脊背,「我嘴笨,不會說什麼動聽的話,咱們以後再慢慢處,你慢慢的,一點點的,多信任下我,好吧?」

  他的心跳沉穩有力,晏驕聽著,重重點了頭,「嗯。」

  龐牧微微鬆了口氣,又笑,「我能帶好兵,打好仗,也能當個好丈夫,好爹爹。對了,才剛你說的那句話怪好聽的,再說遍聽聽唄?」

  晏驕一怔,馬上就明白過來是自己表白那句,不禁破涕為笑,只是哼哼著不說。

  「大人,大人?晏哎呀媽呀!」

  不用問了,這不趕眼色的必然是齊遠無疑,龐牧和晏驕齊刷刷怒目而視。

  你就不會晚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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