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耀接到消息後當即拍案而起,怒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傷害我兒!」
說罷,又抬腿踢向那來報信兒的小廝,「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竟保護不好少爺!叫人欺到我趙家門前!」
他還不到五十歲年紀,平時保養的又好,這一腳竟將那小廝踢得飛了出去,落地後吐了一口血,登時昏死過去。
幾個下人見怪不怪的垂了頭,可藏在衣服下面的身子卻還是忍不住的發抖。
趙光耀狠狠發了一通火氣,突然心思一動,叫了心腹進來,「取我名帖,立即去衙門傳話,說我不忍百姓受苦,願出錢修善堂、開書院,奈何兩個犬子替我出門勘察地皮,卻因一場誤會被歹徒打傷,還望與縣令大人當面詳談。」m.
那心腹聞言遲疑片刻,小心翼翼的說:「老爺,咱們前前後後已經送了不下十回,可這新來的縣官兒著實不識抬舉,連您老人家做的中秋巨宴都不肯露面,這麼說,能成嗎?」
「哼,我熬走了三任縣令,哪一個最初不都是端著架子?可最後哪一個又不像條狗一樣,任我差遣?」趙光耀冷笑道,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此人確實略棘手些,來到此地八十餘日,竟從未赴過一場宴,可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真是個鐵打的,面對金山銀山也能不動心!」
既然那廝軟硬不吃,這次他索性明明白白的求上門。
他就不信了,放著這麼好一個漫天要價的機會,那什麼狗屁縣官兒竟真能不動心?
聽說還是從京里來的,頗有來頭,那又如何?若果然有本事,也不必從京城一落三千丈,落魄到來這小小平安縣當個芝麻官兒了。
趙光耀一路策馬疾馳,快到十里亭時遠遠看見一人在幾個侍衛拱衛下大馬金刀坐在裡面,雖看不清面容,但觀其氣勢,只怕不是善與之輩。
他勒住馬韁,暗道平安縣什麼時候來了這一號殺神,他事先竟一點兒風聲都沒聽見。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趙光耀翻身下馬時,已經熟練地換了一副愧疚的笑臉。
「這位壯士,聽聞老夫那兩個不成器的犬子衝撞寶眷,心中忐忑,特親自來賠罪。」
說著,他便示意隨從將一個沉重的盒子抱上去,當著龐牧的面打開,裡頭滿滿當當白的黃的,在雪地里晃得人睜不開眼。
龐牧挑了挑眉,轉身與侍衛笑道:「我已有許久沒見過這許多真金白銀,眼睛都快要晃瞎了。」
眾人鬨笑出聲,也都跟著七嘴八舌的起鬨,說些不著調的瞎話。
趙光耀心下嗤笑不已,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往四周看去,見空無一人,心下不由打了個咯噔,「還望壯士將他兩人交還於我,我必然帶回去嚴加管教。」
他還沒說完,龐牧身邊一個侍衛便嗤笑出聲,「還管教,只怕越管越嬌。真是說的好場面話,若我家主人不叫,你果然會來麼?」
「哎,小八不可無禮,」龐牧裝模作樣的說了句,又對趙光耀笑道,「老丈兩個兒子開口頭一句話便問我認不認識他爹,這話好笑得很,我卻哪裡認得?可到底他一番引薦的美意,不好辜負,少不得要請來認一回。」
「許是我一行人長相可怖,略說了兩句氣話,令郎和幾個隨從竟嘰嘰呱呱招了許多過往強占良田、欺男霸女、打殺人命的事。我膽子小,嚇得了不得,又怕令郎久候尊駕不耐風寒,思來想去,便先叫人好生護送到衙門裡去了。」
「想來那衙門守衛森嚴,最是安全不過,如此一來,我安心了,你也大可不必擔憂。」
趙光耀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眼神也不再柔和。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不給面子。
他將微微弓著的脊背挺直,去龐牧對面坐下,冷笑道:「不知閣下何方神聖,想來初到此處,有許多事還不大明白,老夫不才,在本地卻還略有薄面,不如」
類似的話龐牧聽過不知多少遍,有許多人可比這趙光耀說的動聽的多了,然而他偏偏不吃這一套。
「不必多言,」龐牧忽然收斂笑容,「我打從出了娘胎,便是個不吃敬酒吃罰酒的。」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帶兵打仗時,連聖旨都偶有不尊,哪裡會將這廝放在眼中?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這種面對面明晃晃的挑釁,多年來養尊處優的趙光耀如何能忍?「這罰酒可不是什麼人都吃得下的!」
龐牧嗤笑出聲,施施然站起身來,「我能吃的罰酒,卻不是你這等人釀得出的。」
原本還有所懷疑,可這一個照面一個試探,趙光耀趙大善人光輝璀璨的外皮就掉了個精光,他也實在不必顧忌什麼了。
「天短夜長,家裡人該等急了。」龐牧撂下這句話,再也不往趙光耀身上多看一眼,翻身上馬。
「放肆!」趙光耀氣的鬍子都一抖一抖的,待要去追,卻見那幾匹馬甚是神俊,整個都要比他騎來的寶馬名駒大出去一整圈,四肢鐵蹄怕不下碗口大,眨眼就竄出去十幾丈遠,卻哪裡還追得上!
趙光耀本能的追了兩步,卻被對方的馬踢了滿身雪泥,狼狽不堪,恨不得將銀牙咬碎。
「豎子敢爾!」
龐牧一行人一口氣跑出去幾里地,小八在後頭問道:「大人,要不要派個人盯著趙家?」
「也好。」
幾人一路疾馳回了衙門,馬匹尚未停穩便跳下來,又大步流星進了二堂,果然見晏驕正等在那裡。
見他完好無損的回來,晏驕下意識鬆了口氣。
龐牧脫了外頭大氅,隨手丟給侍從,見狀笑道:「如今我是本縣頭一個地頭蛇,你卻不是白擔心了?」
晏驕失笑。
龐牧示意眾人落座,自己也一撩袍子坐下,「可又招了些什麼?」
「實在數不勝數,小到拿了東西不給錢,大到強占良田、欺男霸女,因太過習以為常,許多他們自己都記不清了,」廖無言皺著眉,將一大摞畫了押的證詞推過去,「劉捕頭還在後頭審著,只怕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不過已經確定了幾起人命,」他抽出其中一張,放到最上面,「老大趙文曾在五年前入室玷污了一名女子,事後女子不堪受辱吊死了,她的未婚夫上門討說法卻被打斷腿,兩家人告到衙門,最後竟不了了之。還有搶了良田,斷了人家生計,兩遍鬥毆起來,打傷後醫治不及時死了的……我已查過,當年卷宗中甚至連這個案子都沒有。」
龐牧飛快的翻閱著口供和證詞,越看越怒,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這麼多案子,本地父母官是瞎了還是聾了?」
即便趙家家財萬貫,有的爭端確實可以私了抹平,但有的根本就是觸犯律法,必須公事公辦!
「那縣令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實在該死!」
他原本以為前任縣令只是無用,不曾想越查紕漏越多。
這哪裡是無用,而是睜著眼裝瞎,關起門來做土皇帝了!
「我必要奏明聖人,直接砍了算完!」龐牧黑著臉道,「只怕那知府也不清白。」
平安縣直屬都昌府管轄,與州等同,地位和分量不言而喻,這裡出了這麼多事,知府難道真的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那是自然,」廖無言點頭,又問,「聽晏姑娘說,大人見了那趙大善人?如何?」
「不過沽名釣譽之輩!」龐牧不屑道,「對了,還要勞煩先生查查那趙光耀的來歷,之前聽說他只是尋常富戶,煞是本分厚道,可今日我觀他氣息平穩,下肢穩健有力,顯然是會功夫的。」
「會功夫?」眾人不由得十分詫異。
晏驕忙道:「郭仵作是本地人,之前我聽他說,那趙光耀一直都說自己早年在外跑小買賣,因機緣巧合賺了幾./
晏驕聽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又問了許多問題。
眾人早已習慣他們自顧自說話,也不去搭理,只是見林平空手而去,滿載而歸,都條件反射的開始分泌口水。
這是又做什麼好吃的了?
潔白細膩的大瓷盆里,圓滾滾的肉丸與翠綠的蔬菜相互依偎,下頭是紅褐色的醬汁,看上去分外可人。
這麼香的東西,就該放到肚皮里好生疼愛!
大家先一人插了一隻肉丸放入碗中,又非常熟練地澆上湯汁,然後狠狠挖下一大塊塞入口中,這才心滿意足的開始討論案子。
龐牧散出去打探消息的鴿子回來了,之前的王慶和劉知文兩名死者的居所雖然相隔千里,但竟還真有共同點:
兩人原本的戶籍並不是那裡,而是十五年前突然身懷巨富的出現,仿佛橫空出世一樣,然後便紮根至此。
晏驕聽得連肉丸子都忘了吃,脫口而出,「真的是報復性的連環殺人?」
龐牧也覺眼前迷霧已能隱約看見曙光,點頭,「十有八/九。」
同時滿足多重特殊條件的可能性太低了。
「這還沒完呢,」廖無言看上去胃口很好,又飛快的插了第二隻肉丸子,引來眾人側目,「你們猜我昨日翻閱本縣戶籍檔案之後,是何結果?」
眾人下意識對視幾眼,然後異口同聲道:「趙光耀!」
「不錯,」廖無言一口氣吞了半個肉丸,又喝了兩口水清口,「他雖不是外地的,但還不到二十歲時就拋家舍業,隨商隊四處漂泊,一度杳無音信,趙家人都以為他死了。可不曾想十五年前,他忽然回來了!」
三名富豪,都曾有過數年生死不明的情況,然後又都在十五年前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已經無法單純用巧合二字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沖鴨,作者專欄收藏快到一萬啦,入萬當日,就是我加更之時!同志們沖鴨
趙光耀:「我要用金錢來收買你!」
龐壯士:「實不相瞞,區區在下……」
趙光耀:「我要讓縣太爺來做了你!」
龐壯士:「實不相瞞,區區在下……」
趙光耀:「我要讓知府大人來越過縣令做了你!」
龐壯士:「實不相瞞,區區在下……」
論人民幣玩家和掛/逼孰高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