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免顧景之？
不少人聞言頓時一愣。
上一次朝會顧景之還意氣風發，直言要請命廢相。
可今天，卻讓人抓住痛腳，以一個不孝之名，要求夏帝罷免顧景之。
夏帝和太子哥聞言，臉色俱是一黑。
罷免顧景之……
這特麼……
內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心裡難道不清楚？
然而，他們也沒想到，他們將顧衡的罪名一改，顧景之就成了不孝。
雖說先前顧景之也有不孝之名，可那畢竟有天地君親師這道倫理綱常在前面頂著，別人私下議論可以，卻不能有損顧景之分毫。
即便是顧景之日後升遷，百官乃至皇帝，也不能以此作為攻擊他的手段。
可現在呢？
一旦這麼改了，那顧景之不孝的罪名可就真的坐實了。
夏帝昨日光顧著收回世家土地，卻忘了，顧景之能夠處置顧衡之罪而不會太過連累自身，除了手上那些證據，還有就是因為綱常倫理的緣故。
可如今了？
顧景之的罪名都被推翻了，那顧景之就成了誣告生父的逆子，更何況他還是大理寺少卿。
這罪名可就……
夏帝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今日若是因此處置顧景之，即便他和顧景之不會離心離德，裂痕也是會存在的，他還要指望顧景之以後幫著他繼續對付世家呢！
再說了！
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以後還有誰會忠心耿耿地替夏帝這麼做事？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宋璞一眼，卻見這老狐狸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他前天找夏帝，幫著顧衡脫罪……一來顧衡的確是他女婿，顧衡若是討不得好，那宋玉等人自然也好不了。
其次嘛，當然是給顧景之挖坑了！
今天朝堂上的事兒，他並沒有指使任何人，可明眼人都知道，顧衡的罪既然是假的，那顧景之自然是誣告咯。
誣告自己生父……
這種大不孝的罪名，能將顧景之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夏帝這一刻再無先前的喜悅，反而心裡沉甸甸的。
他方才對顧衡的罪名已經做了定性，甚至於為了證明是真的，還特意問了太子，如果他這會收回之前的話，不僅有損他身為帝王的威嚴，甚至連太子的名聲都會有污點。
宋璞一個坑直接將他們父子倆都給裝了進去。
給顧景之定罪，那就勢必會讓顧景之離心離德，甚至會讓那些忠貞之輩寒心。
不給定罪的話，那就是枉顧法度，濫施君恩。
要是收回方才的話……那就更好了，皇帝和太子的威嚴掃地，在朝堂之上還玩朝令夕改的活兒。
夏帝看到宋璞那眼裡一絲得色，自然也知道這是在給他上眼藥，然而……
這事兒真的難辦啊！
他想了想，忽然想到，顧景之平日裡主意多，不由問道：「顧卿，此罪你可認？」
「此事但聽陛下吩咐！」
顧景之緩緩出列，臉上雖然一臉平靜，可心裡卻止不住的狂喜。
這些人越是指控他，一會的反轉就越讓人大跌眼鏡。
甚至於，他開始還想著，夏帝才寬宥了顧衡的罪名，他就上趕著去給夏帝上眼藥，夏帝聽了心裡肯定會不高興。
不過現在嘛！
咱這可就是自保了！
至於夏帝現在的問題，他之所以閉口不答，無非就是看看夏帝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
老實說，自從前天夏帝當著他面說要免了顧衡死罪那一刻起，他心裡就很不爽，直到陳魚的一番話，讓他心中生出一顆權臣之心。
他已經打定主意，以後絕不會這麼任勞任怨地為夏帝父子辦事了。
總不能什麼委屈都我受著吧？
適才他被人彈劾那一瞬間，內里的關鍵他就已經想明白，不管夏帝如何選，他這次都要被坑慘咯！
誠然，顧景之要是在夏帝宣布決定之前，將顧衡的一應罪名拋出，的確可以讓夏帝擺脫困窘。
可他要這麼做了，以後夏帝再遇到這種事兒，是不是可以同樣覺得他軟弱可欺？
顧景之面色淡然，可就急壞了魏玄。
這對顧景之來說，是最後翻盤的機會，可他卻一言不發，難道是真的不可挽回了嗎？
夏帝和太子哥眼中也微微失望，心裡忍不住的有些悔恨，一不小心著了道。
夏帝黑著臉，像是吃了一頭死蒼蠅一般。
他不悅道：「顧景之身為大理寺少卿，於案件不能細查，導致出現如此重大疏漏，有失察之罪！」
「念你收復故土有功，此前一應賞賜就不再收回，然則失察之罪不可不罰，即日起，奪去其大理寺少卿一職，回府自省吧！」
說著，夏帝直接起身，滿是不爽地離開了大殿。
今日被宋璞算計，他不得已捨去顧景之，不過到底還是留了些情面，沒有將那所謂大不孝之罪安插在他頭上。
之前他立功所賞賜下來的，也並沒有就此奪取，只是奪了他大理寺少卿一職，至於他身上的那個從四品虛銜倒是沒有剝奪。
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不爽。
……
顧景之平靜地脫下官帽，緩緩地放在大殿正中，然後朝著龍椅拱手一禮。
「哈哈！」
「哈哈哈……」
在一眾官員錯愕的眼神中，他一邊朝著殿外走去，一邊發出一陣陣暢快的笑聲。
未及走遠的夏帝聽到這笑聲，心裡忽然一個咯噔。
在其他人看來，顧景之這是借著大笑來掩飾自己被罷免的鬱結之情，然則有些人卻從顧景之的笑聲中聽出了某些東西。
那種感覺……
竟像是掙脫了某種枷鎖一般。
夏帝朝著身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內侍當即明悟，小跑了出去。
此時顧景之已經離開了大殿，可他的笑聲卻依舊不絕，之前他還感念夏帝和太子對他的關照，對於心裡的那個決定，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可如今夏帝這一決斷，乾淨利落地斬斷了他心裡的枷鎖。
從今天開始，他顧景之只會依著自己心裡的喜好做事，再也不會為一些不實際的恩情所束縛。
夏帝不行，太子也不行！
他一邊笑著，一邊朝著大理寺走去，身後一個內侍小跑著追了上來。
「顧大人，顧大人……」
顧景之一個轉身，看向內侍，笑道：「黃公公，顧某已無官職在身，這大人之稱呼，還是莫要叫為好！」
「正好你今日既然來了，那便同顧某去往大理寺一趟吧！在下正好還有些許東西要交給陛下！」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