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璞聽聞之後，心下忽然就有些慌亂。
郭、姜二人的案子，可以說是他一手主導，原刑部尚書李淳和大理寺卿伍本真……也就是顧景之的頂頭上司審結。
本就是栽贓陷害，要是顧景之這會坐實了江南之事，那郭、姜二人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理由阻攔，顧景之這事兒做得太穩了。
不多時，幾個禁衛抱著一摞卷宗上了大殿，其中有個禁衛還捧著一個巨大的捲軸。
「陛下，這個箱子裡裝的，就是從江南一地查出來的證據，和證人的證詞，請陛下御覽！」
盒子打開，一疊厚厚的卷宗出現在百官面前。
夏帝看到這麼厚厚一疊，當即皺了皺眉，說道：「都察院御史？」
「？？？」
都察院一眾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陛下到底是喊誰呢？
「別瞧了！所有都察院御史替朕看看吧！」
「……」
感情是這樣啊！
都察院的御史們紛紛出列，一隊宮中內侍也搬了幾張案幾進了大殿，都察院的人直接就現場辦公。
文武百官好奇地看著這些御史。
……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都察院御史將所有的案卷都擺放整齊，左都御史田鏡文起身，沉默地走到大殿中間。
「田卿，可看仔細了？」
「陛下……」
田鏡文雙臉憋得通紅，好一會，他忽然怒道：「江南世家乃至江南地方官員，該死……」
「嘩……」
滿朝文武頓時譁然。
這田鏡文身為御史，自然不是個什麼好脾氣的，可向來實事求是，雖然上過的彈劾奏章無數，可從不輕言斷人生死。
今天卻只一句，還是整個江南的世家和官員該死……
這江南到底犯下了怎樣的罪責？
「陛下，江南世家以不法手段強買強賣，官商勾結謀奪百姓土地，更有直接滅口或致人傷殘之舉。」
「我大夏都立國二十年了，可在富庶的江南地區，竟然還有百姓餓死！」
「臣觀證詞或者狀書上所言，均發現一個規律，但凡遇到災年，都是世家和地方官員侵吞百姓土地的時機！」
「江南之地，年年大小水患，其被侵占的良田……」
田鏡文說著說著，不由地悲憤道：「陛下，臣請陛下嚴懲江南世家！」
「對，嚴懲！必須嚴懲！」
「陛下，這些案卷之中所寫的，若是屬實，那就屬實有些駭人聽聞。」
「陛下……」
都察院的御史們，一個個都不放過這個機會，尤其是那些個有名字記錄的地方官員和世家，更是他們針對的對象。
看著一個個出列的御史，宋璞直言道：「諸位御史，你們口中列舉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卷宗上寫的，你們又如何判斷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
「這還需要證明嗎？這案卷上寫得清晰明了，這……」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案卷上寫的，若是……」宋璞根本不給御史說話的機會，直接就打斷。
顧景之見狀，也直接打斷道：「宋相是想要人證還是物證啊？」
他一開口，又將滿朝文武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了，只見他淡淡的笑了聲，說道：「陛下，此案提供證詞和證據的百姓，臣已經悉數讓人接到了京城，一共有五十多人。」
臥槽！
其他人聽了，心裡直接就說不出話來了，這顧景之當真是不給任何人活路。
宋璞每說一句，他都有答案在後頭等著。
夏帝聽了，也心下微震，問道：「那些百姓當下在何處？」
「之前被臣安頓在城外的莊子上，如今已經讓欽差衛隊護送入了城，陛下還有諸位大人若是有疑問，一會自然可以詢問！」
「另外，此去江南辦案之人，還帶回來一件東西，臣想請陛下和諸位大人看一看，看看這江南百姓有多苦，也看一看這江南之地有多糟糕！」
說著，他朝著禁衛示意了一下，兩個禁衛當即將那個長長的捲軸給打開！
隨著捲軸一點點地打開，一個個名字和帶著血跡的手印躍入百官眼帘。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
百官指著卷宗默然無言。
萬民書……
大夏立國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萬民書……
一萬個人名和手印，這到底有多震撼？然而，這第一份萬民書，卻並非歌功頌德，而是請願……
夏帝直接下了丹陛，『踏踏踏』地走了過來。
他一雙眼睛裡，滿是震驚，一雙老手顫抖著撫摸萬民書上的那些名字和手印。
「萬民書……」
「萬民書……」
「若非百姓苦不堪言，何以有如此沉重的萬民書現世？朕戎馬一生，打下這浩瀚的疆土，就是為了給百姓一個吃得飽穿得暖的天下！」
「可如今，你們這些文武百官，誰來告訴朕，這萬民書到底是怎麼回事？」
「陛下！君如舟，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雖然已經看過一次這份萬民書了，可顧景之心情還是很震撼，他說道：「陛下，百姓之事無小事，因為百姓的要求很簡單，吃得飽，穿得暖……可這對他們來說，卻是天大的事啊！」
「若是連這個都無法滿足，百姓又如何擁戴君上，擁戴我大夏？」
「我大夏的賦稅取之於民，邊關百萬將士也都是百姓的兒子！陛下，臣惶恐，若是百姓連公道都沒了，這年年為大夏納糧的百姓，還有鎮守邊關的將士，他們作何感想？」
「臣，大理寺少卿顧景之，懇求陛下順天意人心，下旨嚴懲江南官員世家，有罪或有失者，都當受到懲處，不容姑息！」
「另，江南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地方，臣以為，不但要嚴查江南，還需在全國範圍內徹查！」
「以此杜絕天下作奸犯科者，還百姓公道，還大夏一個朗朗乾坤！」
「該當如此！陛下，此事若不嚴查，這天下就再無公道可言，我大夏聖君臨朝，不該有此等污濁之事存在，臣為萬民請命，下旨嚴查！」
「臣附議，當下刮骨療毒為時不晚，陛下請下旨……」
「諸卿……」
夏帝嘴唇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