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親自出手的大仵作

  「偷?」李錦背手而立,眉頭微蹙,「你是說,眼前這些都是偷來的?」

  從女子的髮簪步搖,到中藥罐子,再到石墨硯台,毛筆茶盞……鋪滿了整個仵作房院子。

  而這些東西,竟然都是偷的?

  「嗯,他在尋求刺激的過程中,感受到釋放的快樂。」張鑫將杯子拿在手中,展示給李錦看,「滿足這種快樂的方式,往往都是偷。」

  「這是一種特殊的心理疾病,患病的人,往往無法抑制自己偷竊的衝動。」

  張鑫說:「和家庭條件無關,且往往受到的教育也很正常,他知道偷竊是一種不好的行為,但是無法控制這樣的衝動。」

  「被偷的東西,就像是眼前現在看到的一樣,未必是他需要的。」他彎下腰,拿起一支廉價的步搖,捏在手中輕輕捻著轉了轉,「但他享受的,就是將它們拿走,這個能夠舒緩心情,使他愉悅的過程。」

  瞧著李錦和雲飛面頰上錯愕的神情,張鑫轉過身笑了起來:「這種人挺多的,你看看賭場上,不都是不賭不行的,哪怕家破人亡也要賭?」

  「就是因為,如果不賭,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難受,會失望,會低落,會覺得走投無路,活不下去。」

  陽光下,知了聲中,在屋檐漫步了許久的狸花貓,繞著整個屋頂走了一周,俯身向下,伸了伸胳膊腿。

  它慵懶,優雅,閒庭信步,那如寶石一般的眼眸中,倒映著白羽的身影。

  他在一旁的屋頂上,盤腿而坐,一邊等鴿子,一邊望著眼前的院落。

  瞧見貓來了,皺著眉頭驅趕了起來。

  張鑫的貓見慣不怪,根本不屑與他爭執,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從屋檐上一躍而下,精準地落在了張鑫的肩頭。

  此刻,對偷竊癖理解了八成的李錦,一邊點頭一邊感慨:「偷的也太多了。」

  「他的死,極有可能也和他偷的這些東西有關係。」張鑫抬手,順勢將肩頭的貓攬在了懷裡,他的手指輕輕擼了一把貓背,笑著說,「保不齊是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人滅口了。」

  他睨著李錦:「不是說,是太傅兒子的門客麼?」

  言至於此,李錦便已經心中有數了。

  他看著一地的物件,深吸了一口氣,將袖子捲起,抿了抿嘴:「周正,你去把有空的都叫來,這一地的東西,只有我們四個可是不行。」

  說完,眉頭緊鎖,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仵作房內,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金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這具屍體上,對外面發生了什麼,渾然不知。

  被害人的屍斑集中分布在枕部、肩部、後背、臀部以及小腿肚,符合死後平躺的特徵。

  背後的「八」字,可以肯定是死後印,像是新鮮的烙鐵痕。

  它帶著血點,可四周不發紅,圖案不凸起,是在死後,被人用類似烙鐵的方式,極為暴力地印上去的。

  至於真實的死亡原因……

  她拿著刀,站在一旁,睨著面前被害人的笑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惑。

  理論上來說,一般人在死後會首先經歷肌肉鬆弛的階段,而後體溫下降,進入僵硬階段。

  而後,會在24小時之後,僵硬漸漸緩解,48小時之後,完全緩解。

  可眼前的這具,從角膜屍斑的情況判斷,死亡時間足足兩日,但從屍僵的狀態來看,還維持在24小時的狀態。

  也就是說,絲毫未見屍僵緩解。

  金舒手裡捏著尖細的刀,眉頭不展。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特殊情況。

  一個類似華夏封建王朝的時代,並不存在太多能夠干擾死亡時間判斷的額外條件。沒有空調,沒有冰箱,也沒有暖氣和風機。

  是什麼原因使得面前這具屍體的僵化程度如此高?

  如果說面帶笑容,是可以使用類似棺材一樣封閉空間,將屍體放置幾個時辰後再拿出來,這種簡單的操作就能做到。

  那不緩解的僵硬,可就有些讓金舒犯了難。

  她站在那裡,遲遲未動。

  屋外李錦和雲飛,蹲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查看,頭都不顧上回。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嚴詔,忽然開了口:「原來你不懂毒。」

  金舒一愣,詫異地轉過頭:「毒?」

  嚴詔點了點頭,在金舒眼眸中,他逆光而立:「是不是僵硬得無法下手?但眼眸晶體卻幾乎完全渾濁,理論上的死亡時間,和屍僵判斷的時間對不上?」

  他邁開腳步,戴好手套,走到金舒的對側,看著她詫異地點頭。

  「下次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你首先要考慮一個特殊的毒草,叫做鉤吻,又叫野葛,胡蔓藤,全身有毒,春夏之時嫩葉的毒性尤甚。」嚴詔伸手按壓了幾下屍斑,又輕輕捏了捏膝蓋和手肘,「下刀。」

  他說,抬眼瞧著金舒的面頰:「主要看肺部和胃,你下刀,我慢慢講。」

  金舒確實不懂毒。

  就算帶著現代法醫技術,但是在那個文明時代中,誤食進了醫院的多,被窮凶極惡的歹徒,用毒草下毒害死,躺在法醫的太平間裡,這種情況,確實少見。

  「鉤吻中毒反應很快,一般一個時辰左右,會先腹痛噁心,喉嚨疼痛難忍,而後吞咽困難,言語不清,心跳先是緩慢,而後加快,呼吸則相反,先快速,後輕淺。」

  他指著金舒刀尖的位置:「看這裡,肺部近乎全是淤血,你刀再往下,胃部還會能見到大量的瀰漫性斑點,或片狀出血處。運氣好的話,還能發現鉤吻的莖和葉。」

  屋內,時間如水,緩緩而過。

  嚴詔一邊講,一邊看著金舒走刀的手。快准穩,是他對她刀鋒的評價。

  每一個點位都難不住眼前女扮男裝的少女,她對人體的了解,就像是天生的一般,令嚴詔感到驚訝。

  「胃黏膜充血腫脹,肺部嚴重淤血,水腫,肝腎不同程度淤血。結合眼前這具屍體的情況,基本可以判定為呼吸與臟器衰竭導致的死亡。」金舒一邊說,一邊拿著小帕子,來回擦著手裡的刀。

  直到看到嚴詔肯定的點頭後,她才將眼前的屍體用麻布,從腳到頭的蓋起來。

  嚴詔微微眯眼,看著她一樣一樣收好眼前的刀具,放回博古架上後,問道:「案件如何定性?兇手範圍如何劃定?你能給外面這群找了快兩個時辰的傢伙們,什麼樣的關鍵線索?」

  金舒一愣,蹙眉看向門外。

  院子裡,李錦一籌莫展,睨著滿院子的「藏品」,將「毫無頭緒」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