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有偷竊癖的被害人

  李錦將整個屋裡查找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哪裡能夠將被害人的屍體藏得住。

  反而是找出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一大堆煎藥用的黑瓦罐,好幾摞尚未開封的中藥,以及刻著各種不同名字的毛筆,甚至還有大把硯台,幾包玉石,幾箱子奇奇怪怪的杯子。

  這些東西都是獨貨,李錦瞧了半天,沒有一個是能組成一對的。

  待陳惜回來,金舒還在尋找可以藏屍的位置,她的手在牆壁前,床板上,咚咚咚地敲著,聽聲音判斷內里有沒有中空的夾層。

  陳惜的目光,因為這咚咚咚的聲響被吸引了過去,幾乎全都落在金舒的後背上。

  直到李錦突兀地站在他與她之間,強行卡住了他的視線。

  「查到了麼陳大人。」

  李錦面頰上的一抹不悅,讓陳惜怔愣了一下。

  「查到了。」他恭敬行禮,將手裡的紙交給了李錦。

  「此人叫蘇子平,與太傅大人的兒子蘇航走得比較近,算是蘇家的門生。大概是因為姓氏相同,他們兩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互相之間仍是稱兄道弟。」

  「蘇子平本身是洛陽城的富商庶子,在太學有幾年了。」說到這,他頓了頓,「他身體一直不好,常年都在吃藥。」

  兩人之間,安靜了許久,李錦看著手裡的紙,挑眉問到:「沒了?」

  「沒了。」

  這麼簡單明了,乾淨異常的信息,讓李錦思量了片刻。

  他把手中的紙對摺一下,手指肚看著紙的邊緣輕輕婆娑:「蘇航年初的時候,已經去門下省了,就算是本王,也不便打擾他。」

  他睨著陳惜的面龐,又問:「那麼蘇子平,在國子監內,還有沒有其他與之交好的朋友?」

  原本,詢問調查被害人的人際關係,是個簡單的問題,但眼前的陳惜,沉默了很久的時間。

  他一隻手背在身後,一手在身前,拇指指尖,摳著食指的關節處,留下幾個泛白的月牙印。

  李錦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不免疑惑。

  許久,陳惜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才點了下頭,說到:「我。」

  李錦一滯。

  聽到聲音的金舒,也愣了,詫異地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陳惜。

  就見他拱手,腰彎得極深:「……陳惜擔心受到牽連,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將此事講出,陳惜甘願受罰,請靖王殿下恕罪。」

  初夏時節,艷陽高照。

  陽光之下,騰起一抹熱浪。而陽光照不到的位置,依舊寒涼。

  李錦在暗處,看著光芒之下的陳惜,兩人之間光陰的分界線,格外明晰。

  「你可以一直不言。」許久,李錦雲淡風輕地說。

  「但被六扇門的暗影查出來,和我自己親自說出來,是不一樣的吧。」陳惜抬起頭,心情複雜。

  李錦側顏,餘光落在他的面頰上,神情玩味。

  這話,由陳惜親自說出來,就不免帶著一抹討好的意味。

  陳家嫡子,在國子監做司業有五六年之久,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該說的話應該如何變著彎來說,對他來說應該是信手拈來,自然而然。

  應該是那封信。

  信中的內容,讓陳惜有意的往六扇門的方向靠了過來。

  李錦思量片刻,決定不繞彎子,單刀直入地問:「你和被害人,有多熟?」

  看起來是在問蘇子平與陳惜之間的關係,實際上問的卻是,陳惜與太傅之間的關係。

  就見陳惜淡淡笑起,壓低了聲音說:「很熟,經常去同一個地方,一起舞文弄墨,作詩閒談。」

  陳惜的回答也很巧妙,說的是他和蘇子平,話里卻講的是太子的奉賢閣。

  李錦一聲輕笑。

  太傅蘇宇,被殺的蘇子平,還有眼前的陳惜,都是太子的黨羽。

  李錦這還真是一不小心,就深入腹地了。

  「但是。」陳惜淡笑,「最近家裡出了很多事情,往後,陳惜想聽父親的話,不再去了。」

  屋外,知了聲聲陣陣。

  屋內,李錦詫異的目光,將面前與自己同歲的陳惜,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聽父親的話,難道那封信,真的是陳安親筆寫給他的?

  莫非陳安在信中,將自己會被滅口的事情,提前告訴了陳惜?

  李錦沉默了半晌,話裡有話的說:「還是要去,畢竟還有其他朋友在。」

  沒等陳惜再開口,李錦話鋒一轉,接著問:「被害人平日可有什麼愛好?」他頓了頓,「比如收集什麼物品?杯子之類的?」

  「愛好?」陳惜搖了搖頭,「我們的友誼浮於表面,並不深交,此事下官確實不知。」

  李錦垂眸,點了下頭。

  那之後,蘇子平的屍體也好,屋子裡找出來的奇怪物品也好,甚至還有蘇子平日常的功課,李錦讓周正,一個不落下的,全都帶回六扇門去。

  仵作房裡,金舒系好綁手,戴好手套和面巾,一籌莫展。

  仵作房外的情況也並不好,李錦帶著張鑫和雲飛,將那些奇怪的,找不出任意一組相同花色的東西,擺了一地。

  一聲貓叫之後,滿地都是花色不同的杯子,還有造型各異的硯台、石墨、佩玉,甚至狼毫毛筆,加起來恐怕比全六扇門都要多。

  三個人站在角落裡,望著幾乎已經無法下腳的院子,十分感慨。

  「這種規模,怕是攢了有不少年頭了。」雲飛說,「我都不知道京城裡的茶盞小杯,石墨硯台,還有毛筆,能有這麼多種花樣的。」

  規模著實令人震驚。

  李錦看著眼前的場面,問道:「張大人,這應該不是尋常人能做的事情吧。」

  說著,張鑫的狸花貓從他懷中跳了下來,迅速而敏捷地從滿地的「藏品」中穿行而過,沿著一旁的樹,上了仵作房的房頂。

  「我傾向於,這是一種病態的收集癖好。」他笑起,「這個人,錦衣玉食,不缺錢,興許還小有成就,人前光鮮亮麗,生活處於中上的層次。看起來是開朗健談,樂於交友,甚至是家族的榮耀。」

  他捋了一把鬍子:「也正因如此,內心黑暗的欲望始終被壓抑,被那個『光鮮亮麗』的他按捺著。」

  張鑫蹲下,拿起手邊兩隻杯子,微笑著說:「越是按捺,越是悸動難耐。最後,他釋放這種壓抑的方式,就變成了另外一種高強度的刺激。」

  「刺激?」李錦抬眉。

  「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