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讓金舒的字典里,摳掉不從這兩個字

  次日一早,晨光滿院。

  按照慣例,周正早早就等在了靖王府的寢殿門口。

  他一身緇衣,面無表情,背對著寢殿緊閉的大門,一手始終緊緊握在身後唐刀的刀柄上。

  昨夜金舒院子遇刺客的消息,他剛到王府便聽沈文提起,聽聞是李錦親自上陣之後,心中滿是愧疚自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神情面對他。

  身為靖王的貼身侍衛,竟然在王爺最需要的時候不在他身旁……

  周正的面色更沉了。

  他等了兩刻鐘,等的天光大亮,也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

  只一瞬,他心中大驚:不好。

  趕忙轉身上前,抬手拍了兩下門扉喚道:「王爺!」

  屋內無人回應。

  周正顧不得許多,長刀出鞘,自門縫中探過去,猛然往上一挑。

  咣的一聲,他推門而入,焦急的四下張望。

  寢殿裡,空空蕩蕩。

  周正直奔那張雕花的大床,人走了一半,愣住了。

  李錦白衣在身,站在銅鏡前,眉頭緊皺。

  見周正闖進來,也不惱,和顏悅色地詢:「哪件比較喜慶?」

  周正一滯,目光落在他手裡兩件外衫上,他再抬頭,瞧著李錦的笑容,頭頂的問號可以繞靖王府一周。

  「……這,這兩件都是特殊日子王爺才會穿的。」他試探性地問。

  李錦點頭:「嗯,今日中秋,特殊。」

  周正更加疑惑了,往年中秋,因為會勾起李錦對母妃、對李牧的回憶,所以他都是鐵黑著一張臉度過的。

  但今日他這模樣,笑意盈盈就算了,竟然還將兩件大團花的宴服,一左一右的拿在手裡。

  愣了許久,周正緊著眉頭:「王爺今日是要參加宮宴麼?」

  聞言,李錦思量片刻,掃了一眼手中的一黑一紫的兩件宴服,乾脆齊刷刷放在一旁,從常服里挑了一件繡著金色花枝,很是華貴的一套。

  「就這件吧。」他邊說,邊溫柔地笑起。

  這個側顏,讓周正心頭一緊,他都已經記不得,上次見到這樣的笑容有多久遠了。

  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

  畢竟今年的中秋,有個特殊的人,會來赴王爺的六年之約。

  與王爺一同長大,出生入死的蕭家少將軍,從邊關回來了。

  六年前叛亂一案,行宮外到底發生了什麼,行宮內又是怎樣的局面,李錦身旁信得過的人里,唯有他一人知曉全貌。

  這般想著,周正便覺心中有一團火焰燃了起來,腰杆筆挺的站在那,注視著那個蟄伏六年的王爺。

  今天這日子,確實值得高調,值得王爺高興。

  金絲繡線在陽光下襯出一抹光輝,將李錦本就玉樹臨風的身形,襯托的更是英俊挺拔。

  他兩手理了一下衣襟,那從容淡定的氣場撲面而來,好一個「公子世無雙」。

  瞧著銅鏡中的自己,李錦一聲輕笑。

  他想好了,等收了禮,他也要送她一個天大的回禮。

  從了,女扮男裝這事情既往不咎,不從……

  他微微眯眼,他要讓金舒的字典里,摳掉不從這兩個字。

  只是……事情的走向和李錦想的稍微有點出入……

  陽光下,金舒瞧著將「金子」穿在身上的李錦,微微蹙眉:「王爺今日不是說要去見少將軍麼?怎麼穿的像是……」

  她頓了頓,將「像是選美一樣」生生憋回了肚子裡。

  李錦搖著扇子的手微微一滯,垂眸,睨了一眼身後的周正,淡淡的說:「備車,去將軍府。」

  周正拱手應「是」,轉身離開。

  這四方的門主院內,銀杏金黃,楓葉正紅,與灰牆黑瓦映襯著,好似人在畫中。

  待周正離開後,李錦瞧著金舒,那溫文爾雅,清新俊逸的面頰上,笑容璀璨的能與天上的太陽肩並肩。

  「沈文和白羽都去盯著裴義德了,這院子現在僅有你我二人。」李錦上前一步,俯身笑起。

  他言罷,又上前一步,「先生有什麼要事,現在可以說。」

  若說方才是太陽,那現在這距離,瞧著就有一股佛光普照的意味了。

  金舒不解:「啊?」她五官擰成問號,瞧著李錦的樣子,莫名其妙的搖頭,「沒事啊,屬下沒事啊。」

  沒事?

  李錦挑眉歪頭,瞧著她的眉眼中的疑惑,琢磨著是不是自己暗示的還不夠。

  半晌,他笑言:「今日中秋。」

  那一瞬,金舒恍然大悟,後退一步,拱手,一本正經的行禮:「中秋佳節,願王爺平安順遂,福美萬年。」

  悟是悟了,就是沒跟李錦悟到同一個位面去。

  李錦一滯,眉頭微簇,站在那等了片刻。半晌,涼唇一掀:「沒了?」

  金舒抬頭,詫異的詢:「還、還要說什麼?」

  還要說什麼?

  此刻,李錦面頰上的笑意散了一半:「金先生就只有這一句話?」

  這問題問的金舒一臉迷茫。

  見狀,李錦眼角突突直跳。

  好你個金舒,真有你的。

  他站在那,鼻腔里長長的出一口氣,抿著嘴說:「你跟我來。」

  他不急,反正中秋有一整日的時間,要比沉得住氣,沒有人比他李錦更強。

  說完,他抬手拍了一把李錦的肩頭,邁著大步就往門口的方向走。

  路上還不忘記有意無意的問一句:「給祝大人的回禮送了麼?」

  他側顏,餘光睨著金舒的面頰。

  見她搖了搖頭後,至於她怎麼回答的,都不重要了。

  「王爺近日有見到嚴大人麼?」金舒問。

  卻見李錦放緩了腳步,眼眸微垂,搖頭:「當是有要事在身吧。」

  聞言,金舒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她之前回憶著前世棉麻口罩的樣子,空閒的親手做了幾個,當做中秋禮物放在了嚴詔的書案上。

  李錦瞧著她毫不知情的模樣,也什麼都沒有再提。

  他不知道要怎麼跟金舒開口。

  一連幾日,嚴詔一點音訊也沒有。

  上書房的陳公公,後宮的德妃和李茜,以及與嚴詔平日走的很近的張鑫與蘇尚軒,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就連大魏的皇帝李義,眉眼之間也隱隱透著擔憂的神色。

  「凶多吉少。」

  這句話,是李錦自上書房要離開的時候,李義說的最後一句話。

  若是連皇帝的暗影都和他失去了聯繫……

  李錦站在馬車前,撩開車簾,遲疑了片刻,才登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