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講情面的尉講師

  第207章 不講情面的尉講師

  尉窈進入廨舍,她的視線從拂過門檻的裙邊到掃視整間屋,短短兩三息,對權勢爭奪的野心驟然膨脹,覆蓋了視野!

  她在心裡輕述這一天:「太和二十三年仲夏,洛陽宮,常教講師尉窈。」

  廨舍里陳設簡陋,一張寬書案,上擺筆墨硯,靠牆有三張隔潮的窄案,擺放著十幾堆書籍與空白紙冊。她粗略翻閱書籍,除了《詩經》、《爾雅》,沒想到還有漢訓詁學家劉熙所著的《釋名》,不過篇卷不全。

  尉窈早想好今天要做的事,她攤開一卷空白長紙,迅速而寫的每列問題都是江書女沒講到的,比如常教講師有無選輟本學舍的宮學生權?有無增減學生名額權?有無自出考題、隨時進行考試權等等。

  她將每列問題空出一列空白,如果江書女回答不了,便在空白處為她寫明該去哪級官署,找哪位官吏詢問?

  所列的問題越多,越能知曉剛才江書女根本沒給她說清楚常教講師的職權,說白了,對方是給她下馬威!

  假如不在今天一次問清楚,等明天她開始正式傳學了,定會不斷遇到困難,不停找人詢問,然後招來流言蜚語的詆毀。

  寫完了問題,尉窈再拿一張尋常規格的紙張,寫下本月的課次選擇,她選明天至月底全教,一天不落。

  尉窈再來找江書女,對方正在寫著什麼,只是抬一眼,說道:「擇好課次了?放那吧。」

  現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此女官對她的排斥之意了。

  對付這種人,第一次就絕不能聽從!尉窈坐到書案對面,果然,對方寫的是《莊子》內容,非公文要務。

  江書女停筆,不滿蹙眉。

  尉窈也沒有笑模樣,正色而言:「朝廷重視新學令,才會布告全國徵召講師,我既被留於宮學常教,便得問清楚講學過程中必然要遇到的問題。問過江書女後,我得立即準備接下來的課程,所以時間耽誤不得。現在是江書女自己看,還是我為書女念?」

  江書女的神情冰如三九寒冬,她目光落在第一個問題上,不急著回復,剛要側身拿茶水喝,就見尉窈從腰後抽出另捲紙,拔開了行囊筆的墨塞,一副準備記錄的樣子。

  「尉講師這是做什麼?」

  「自今時起,凡我在宮學見到對新學令懈怠之舉,都會詳細記錄,書女放心,這些記錄我全會交給長秋寺,不會攜帶出宮。」

  賤婢!江書女明笑暗罵,緊咬的腮幫子令她長臉變方,可是心裡再憤再恨,她現在都得回復尉窈的種種提問。

  首先是齊興學舍宮學生的學業基礎整體如何?之前《詩經》課程是從《國風》篇按序講的,還是挑揀著講的?截止到今天,學到哪首詩了?

  次項是每月對考試次數有無限制?常教講師可不可以擬試題?

  再就是常教講師有無懲罰宮學生之權?被罰的宮學生,奚官署會不會另行懲罰?如有,是何懲罰?

  宮學生冒犯師威的懲罰?書籍庫缺少講師需要的書籍,該找哪位女官解決問題?驅逐宮學生後騰出的名額,以怎樣的選拔方式增加學生?常教講師進宮、離宮,可自行來、去,還是要由宮女帶路……

  半個時辰後,尉窈拿到了全部回復,分配給她的兩名小宮女來了,七歲的姓謝名誼,六歲的姓鞏名藹。

  尉窈先問:「識字麼?」

  小宮女異口同聲:「回講師,識字。」

  「好,你二人留在廨舍抄寫紙上的規矩,我去齊興學舍看看。」

  書籍庫所在的位置,便是尉窈初來奚官署那天,望見的擋住再北視野的建築群。今天上午給齊興學舍講學的誦授講師有洛陽口音,應是本地儒生,門口的記錄女官只有張供人、孟供人,裡面的宮學生倒是補全了十六人。

  尉窈聽了一會兒,再在張、孟兩位女官身後看她們的記錄,然後她沿著學舍走,在每處稍停,聽裡面講課的進程。

  等她走回來,時間剛好,上午的課結束。

  張供人自覺與尉窈是熟人了,向尉窈道喜,誇讚道:「我就知道女郎能被任用。我們這些人呀,雖然講不了詩,但記錄的久了,講得好與差絕對能分清。這個月沒剩幾天了,女郎擇哪天講學,定下了麼?」

  「定下了,明天講到月末。」

  「應該這樣,你初來,先得叫上官看見你的勤勉。」

  尉窈淺笑著,抽出掖在腰後的箴言紙、行囊筆,張供人好奇她記錄什麼,站過來一看,瞠目結舌!

  「尉女、講師,你記錄我說的話幹什麼?還有,我一番好心,怎麼變成教唆你了?!」

  「哎?尉講師,你記錄的這些要交給誰?給江書女麼?」

  「哎——尉講師,你不能翻臉無情啊!講師聽我說,講師是去庖廚麼?我帶你去,哎喲你可別記了,我知錯了,我再也不多嘴了,哎?」

  「哎?」

  夕陽西下,在奚官署為奴一年多的謝誼、鞏藹第一次走出土黃色的高牆,送她們的講師尉窈離開後宮。

  尉茂和陸葆真、陸葆幻姊妹倆在千秋門外走了幾十趟,終於把人盼出來了。陸葆真狠狠瞪尉茂一眼,小聲道:「但願你今天說的句句是真,以後你要是敢負尉窈,我就和你割袍斷義!」

  「這話你只叮囑那個缺良心的就行了。」尉茂嘴裡數落尉窈缺良心,雀躍之情根本遮掩不了,在看到她身影時,就抻開他的眼角眉梢,大步上前迎她。

  「窈同門,好巧。」

  「是好巧,茂同門,葆真,葆幻,你們也在這。」

  陸葆幻是老實人,說道:「一點兒都不巧!我們在這條街走了得有一個半時辰,好像專門等你一樣。是吧阿姊?」

  尉窈和尉茂並行在陸葆真姊妹後方,她耳尖還羞紅著,好似最淺粉的石榴花色。「尉茂,以後我常在宮學教書,得習慣獨來獨往。」

  沒良心!尉茂惱怒盯著她的影子,突然一撞她,再拉住她。

  「我就不能跟你說正經事!」尉窈氣壞了,在他手背上狠狠一擰。

  越疼越開心!衣袖下,尉茂反手揪住她的小拇指,任憑尉窈怎麼掙都掙不脫。

  等尉窈不掙了,被他塞了一把帶鞘匕首。

  他鬆開她,得意壞笑:「拿著防身。我也有正經事跟你說,我義父來信了,他想調到司州附近,等任命出來,他讓我跟去學著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