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奴子飛鳴
苟主簿見刺史笑得隱晦,便試探著問:「莫非,是奚官長奸凌婢女所生?」
「粗俗,怎麼叫奸凌呢?當年我也是偶然得知奚鑒與妻子源氏不和,他們成婚不久,就一個鬧著要休妻,一個鬧著要休夫。源氏告到了文明太后那,奚鑒那時年輕氣盛啊,在太后跟前叫囂,說世上即使是討飯女子、餵豬的女奴,都比源氏要好。」
元志飲盞恆山老道茶,猜測:「估計奴子就是那時候睡出來的。這個奚鑒啊,也不想想,文明太后生起氣來連陛下都抽打,還抽打不了他?他不是叫囂世上女子都比源氏好麼,太后就把他調到了神部曹,每天安排事務,不叫他歸家。」
講到這,元志笑到肩膀打顫。「你想想神部曹是什麼地方,咱們輕易見不到的女巫,全在那地方。聽說奚鑒到了那,被女巫念咒念得整宿整宿做噩夢,白天晚上都穿戴甲冑,因此還得了個諢號『穿山龜』。」
「哧哧哧——」苟主簿笑到鬍鬚一撅一撅。
「奚鑒就這麼犟了不到倆月,熬不住了,向源氏低頭道錯,夫妻倆貌合神離不到倆月,婢女有孕的事被源氏查了出來。有一天,奚鑒歸家,源氏告訴奚鑒,說她把懷孕的婢女賣給胡商了,夫妻倆大打出手,奚鑒又被太后訓斥,禁在神部曹做了大半年的穿山龜,等他能歸家後,才知道源氏沒發賣那名婢女,且婢女生下一子。」
苟主簿嘆息道:「唉,源氏該是傷透了心吧。」他知道奚官長的第一任妻子早亡,如今的崔氏是續娶的。
元志:「原本我沒想起奚家這樁往事,是東城抓的那些市井無賴交待出,指使他們散布傳言的花坊廝役,本是奚驕的僮僕,因為冒犯了貴人才受罰在花坊,等過一段時間,這名廝役不僅會回主家跟前伺候,還會隨主家去洛陽。依我對奚驕這小子的了解,他是個對惡者惡,對善者善的,奴僕犯了這麼大的錯,怎會罰這麼輕?」
苟主簿明白了:「應是奚官長對源氏愧疚,便把奴子的生死交由源氏母子,源氏當初沒殺那名婢女,之後也不屑殺奴子。奚驕承繼其母的傲氣,就算奴子犯下重錯,奚驕也不會讓對方死於己手。」
「嗯,應是如此。不管此奴是不是那名奴子,既被崔暹所告,就饒不了他!」
苟主簿:「奚驕為著此奴專門來府衙,可見咱們猜得沒錯,還是由我帶奚公子去趟地牢吧。」
「也好,你順便讓尉茂來見我。哼,要是尉茂不知情,掌柜敢賣風月穢書?以為起個『島夷無根』的騷名,我就不追究了?」
「刺史說得對。小小年紀不學好,騷書千萬別還他。」苟主簿留下最要緊的建議,速去找奚驕。
尉茂被武吏帶來後院,此地他是第一次來,但見滿院栽滿蘭芷,處處綠葉蓬勃,真是外有四時,內無寒暑。
「見過元刺史。」
「坐。」
也是巧,尉彝的第二封信到了。元志讓武吏把信給尉茂,說道:「你念。」
「是。」
尉茂取出信,但見一張紙上只有「不要臉」三個字!他掩飾著不解和緊張,先敷衍句:「我阿父寫的怎麼跟猜謎一樣。」然後心念急轉,這可怎麼念?
有主意了!
他裝模作樣掃視紙面,念道:「否極泰來但無口,西有一女南北走,一人望月月偏左,三水滴落一指頭。」
元志臉色變換,暴怒!從布囊里抽出昨天那封信,揉成團砸到尉茂身上。
尉茂展開後一看,不禁汗水直冒,上面是一模一樣的三個字「不要臉」。
「你再念這封呢!」
尉茂腚下還沒坐熱,又起身替父賠禮,解釋:「我阿父斥責的應當是我,在皇甫氏出事前,我恰也寄去洛陽一封家信。」
「滿嘴狗屁!」
「這次小子說的是實話。」面對元刺史的暴怒,尉茂立即把自己想過繼給別人當兒的事講述,只有這種情由,才能把「不要臉」的矛頭轉到自己身上。
「昂。那是該罵你。」元志曾經懷疑尉茂是尉駰私生子的念頭,重又湧上,一時間不但不惱尉彝了,還生出許多同情。「叫你來,是問島夷無根的事,你告訴我此人來歷,盈居書坊私賣穢書之事便揭過。」
「那人每次都叫不同的人來我書坊送書。」
元志威脅:「洛陽已經來人查皇甫靜暴卒之事了,尉茂,你父親不管你,我不能不管。」
「我對島夷無根的身份隱有猜測,但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所以不敢說。」
「無妨,我會查清。」
「我覺得是我們學館的館長尉真遠。」
元志深呼吸,看著這狡猾少年,指著院門方向說道:「我數三聲,你要是還沒滾……」
「我這就滾。」
尉茂邁下木亭拔腿就跑,這時候他絕不能去找尉夫子,就決定先回書坊和掌柜交待幾句再回牧場。他騎著馬,目光遠,快到竹笈街的時候,看見了慌張奔跑的曲融。
今早,曲融跟家人說去城南牧場,實則是去東月花坊找飛鳴。上回那廝役跟他說了些狂妄的話,他猶豫了好幾天,越尋思越覺得對方講的「鳥會飛、鼠會打洞」有理。
相傳孟嘗君不也被雞鳴狗盜之徒幫助過麼,或許飛鳴真有辦法幫自家爭到盈居書坊呢。
可是曲融到了東月花坊才得知飛鳴被官府抓了!曲融生性多疑,在竹笈街走走停停,總算聽到了一些議論飛鳴的閒言,這些議論幾乎都是說飛鳴被抓的原因,是煽動旁人做壞事。
曲融嚇壞了,立即往家跑,跑到半路他喘著粗氣停下。不,他害怕什麼?他又沒被飛鳴煽動,幸好,幸好他那天拒絕了對方!曲融掉轉方向,他要去牧場,全當不知道飛鳴的任何事,不記得飛鳴這個人!
此刻,尉窈在牧場遙望明堂,母親曾被天子召見於明堂,這樣有本事的阿母,她身為阿母的女兒,怎會懦弱!她豈能由著飛鳴那刁奴散布訛言而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