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尉茂和尉夫子
就這樣,胡烏屋跳上了牛車。
尉窈見道旁野花顏色好,進到草叢裡採摘,郭蘊現在是尉窈走在哪,她跟在哪。「大狩獵的時候就看出你喜歡花,我幫你采。」
「咱倆多摘些,擰成花環遮陽。」
「好主意,我其實不怕累,就怕曬黑。阿窈,說實話,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胡烏屋?」
「談不上。只是從她剛才來來回回說的話,讓我想起柳夫子養的有來、有去。」不用郭蘊問為什麼,尉窈接著說道:「兩隻鸚鵡羽毛顏色幾乎一樣,可柳夫子最喜歡有來,原因就是……全憑一張會說的嘴。」
「啊?哈哈,哈哈哈哈。」笑過之後,郭蘊說:「你覺得另個侍童被利用了,是胡烏屋自己不願步行了想坐牛車?」
尉窈點頭:「不管大事小事,倘若我們只聽一面之詞,就會懷偏頗之意。拿這件事來說,我們連另名侍童叫什麼都不知道,便被胡烏屋的話引導,覺得另名侍童嬌氣,行事不大方。」
郭蘊思考著道:「阿窈,你真是警醒了我,由小見大,小事都偏頗,遇到大事豈非更糊塗!不如我們實踐一回,去問問另名侍童,怎麼樣?」
「正有此意,空說無憑嘛。不過我先跟你說一件要緊事,阿蘊你這樣……」尉窈附耳一陣。
郭蘊聽完更加佩服好友:「這是好事啊!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二人摘花枝的過程,也隨著隊伍前進,只不過走的速度稍慢。宗隱几次想湊過去,都被訓義學舍好幾雙眼睛威脅住,尤其元靜容,把牛腚當成宗隱的臉,抽得牛總尥蹶子踢她。
摘完花枝了,尉窈兩個有心落後到另名侍童的位置,由尉窈問邢航:「胡烏屋說你腳疼,快走不了路了,想坐會兒牛車卻不敢過去找我們。其實不要緊的,腳傷了和我們直說就可以,可千萬別逞能。」
郭蘊附和:「就是,要趕一個月的路呢。」
邢航可不笨,嘴也不拙,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立即解釋:「我沒說過,她怎麼整天編瞎話!對了,你是尉女郎吧,你在唱詩社石亭里的那天,便是胡烏屋出的主意給你送草蟈蟈,我們都勸她別那樣做,可她非一意孤行不可,然後害我們全挨了打。」
郭蘊愕然呢喃:「果然不能只聽一人說的。」
邢航進一步為自己證明:「我經常走路,在唱詩社也時常繞著院牆走,我若是怕吃苦,就不會跟來遊歷了。而且二位女郎看我現在,像走不動的樣子嗎?」
郭蘊氣極,剛要再說話,尉窈說到她前面:「那好吧,咱們這次出行的女郎就那麼幾個,你要遇到困難,記著找我們。」
「嗯。謝二位女郎。」
尉窈拉著郭蘊走,後者惱道:「應該讓她二人對質,拆穿胡烏屋的謊話!」
「我就知道你要這樣,才阻止你說的。」
「為什麼?」
「侍童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不然也托不到關係來崔學館。咱們心知肚明就行了,以後又不跟她們交往,何必摻和到她們的矛盾里。再者,這名侍童講的就全是真的嗎?有沒有拿咱們當矛使,幫她對付胡烏屋?」
郭蘊懊惱地拿花枝捂臉:「我又聽信一面之詞了。」
平城,尉氏學館。
尉茂下了課去往大學館那邊的夫子院,時間剛好,和正要去取飯的尉駰遇上。「尉夫子,我讓家僕煮了飯送來,還熱著,我能和你一起吃麼?」
尉駰笑:「坐。」
「我們學舍來新夫子了,他講詩太快,我有好幾處沒聽明白,但是兩堂課結束,我忘了第一堂課里的疑問了。」尉茂臉上充滿沮喪。
「哈哈,我幼年也這樣。不怕,咱們快些吃,吃完我給你講一遍,今天學的是《唐風》篇的《揚之水》?」
「看出夫子關心窈同門了,連我們學到哪都知道。」
尉駰夾一筷子菜,細細咀嚼。
片刻沉默後,尉茂問:「聽說洛陽來了嘉獎新學令的朝臣,也因此,我聽說洛陽不管官學還是私學,都遠不如平城。夫子有聽說麼?」
「也聽說了。你要想確認,可寫信問你阿父。有去洛陽的想法了?」
「我怕到了那裡耽誤學業。夫子一家以後會去洛陽嗎?如果夫子一家去了,我就不怕了。」
以尉駰的年紀與城府,豈能不知這猴崽子在試探什麼。他一語帶過:「待窈兒把《詩經》讀完再看。」然後他意有所指,「尉茂,你給你阿父去信時,可再詢問朝廷的種種改革,將來要入仕,哪能只通經文。不要只問近些年的改革,從太和七年開始吧。」
「是,謝尉夫子指點。但有的事,我不便問我阿父,怕他誤會。」
尉駰一勺勺喝羹,不搭茬。
尉茂:「所以我還是問夫子吧。」
「哎,我又堵不上你的嘴,問吧。」
「如果我家有交好的長者,膝下無子,不姓尉,我能過繼……」
「咳咳咳……」尉慶賓怎麼生出這種逆子!
平城東北郊。
中午過後,孔夫子令學子們緩慢步行,不必急於趕至高柳縣。「都向遠看,讓你們的心隨目力一起向遠!遊歷就是要在路途中見識之前沒見過的,聽之前聽不到的,如民生疾苦,如風雨天象。把你們所見、所聽,和書里學的相聯繫,只要感悟加深,便不負此行!」
夫子的激勵也僅能抵消片刻的炎熱,學子們渾身汗透,元珩、元凝恨不能光膀子,一個個邊走,邊用樹葉當扇子。
胡烏屋坐在牛車上並不舒服,郊野道路不平,把人顛得說話都帶顫音:「唱詩社才教了新詩歌,我唱給諸位女郎聽吧,這首的曲調很好學。」
都沒人回她,崔琬婉沒精打采敷衍:「行,你唱吧。」
胡烏屋清一下嗓,歌聲一起,婉轉清揚:「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
元靜容鞭梢擦著胡女郎發頂打向牛腚:「換一首。」
「啊?為……」
「換一首!還是想挨抽?!」
元女郎為尉窈仗義出頭,尉窈怎能不說話:「胡女郎想問為什麼?我回答你,我名字里有個『窈』字,平時你教唱這首詩無妨,如今情形下唱,要是被昨天擾我的人學了,時常唱詩擾我,我會不高興的,也違了此詩的本意。」
太和七年,文明太皇太后下令,禁止鮮卑人同姓相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