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月庵慧如蘭

  第11章 水月庵慧如蘭

  下山的山道通了。

  好消息是,可以開業,下山打劫了。

  壞消息是,下山時,很可能會被扶風府城的捕快衙役們給直接剿了。

  根據昨晚白尖細和韓九郎趁著夜色下山巡視的結果來看,山下捕快明顯增多。

  這情況很糟糕!

  大家不僅難以下山劫道,捕快們還極有可能主動上山圍剿!

  半晌後,飯桌中間,被白尖細用筷子沾著飯湯,畫了一圈歪歪斜斜的「鬼畫符」地圖,腦洞大開的說道:

  「我們如果躲開這條道,迂迴其他山峰,神不知鬼不覺的下山打劫呢?」

  「不妥,不妥,溜溜球的。」黃大貴敲著碗,滿臉莫名的豪放,「繞路至少要經過水月庵或者秋宮閣,他們肯定不會讓咱們過,就算僥倖過去,也要繞他娘的一百來里,山路難行,都成軟腳兔了,哪有力氣打劫。」

  「三當家說的有理,別的地方咱們過不去,不然早去了。」韓九郎小臉苦成一團,「好懷念打劫的日子,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

  三人打劫慣了,歇了一段時日渾身發癢。

  「就知道打劫,我們難道不該考慮怎麼活下去嗎?」

  眾賊對視一眼,齊齊走出聚義廳。

  辛卓提出自己的疑問。

  打劫=0。

  白尖細娘娘的一笑,也提出自己的看法:「那麼猛虎寨有沒有可能趕來時,恰好遇上官兵,兩伙人狗咬狗一嘴毛?我覺得很有可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

  辛卓傅手而立,神色認真的開槓。

  「這……」

  「有這個可能,但我們不能報有幻想。」

  崔鶯兒眉心微蹙,上前一步:「小師太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老一套還是別提了!」

  「何為強詞奪理?不過是你覺得我說的不對,便認為我在強詞奪理!

  反之,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小師太在強詞奪理?

  「為何這麼篤定猛虎寨必滅我們?如今山下局勢不對,他們也毫無顧忌嗎?」

  尤其是當先的一位,窈窕淑端,柳葉彎眉,一雙美眸如秋水剪影,迷濛中帶著幾分醉人的韻味。

  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你!悟了嗎?」

  「好志氣!伏龍寨的各位當家,果真好志氣!」

  崔鶯兒擦了擦嘴角,冷笑一聲:「我伏龍寨替天行道,行的是江湖仗義,只劫貪官污吏、無良奸商,而猛虎寨無論良善,但有人行道過,必定殺人劫貨。

  恰如鄰家俏少年!

  卿本佳人,為何做賊?

  她本能的想起這句詞。

  「憑什麼佛門弟子就可以勸人向善?我山賊難道便不行?你又怎知我山賊不是在行善?我山賊不能普度眾生?」

  前面一位面生,不過辛卓腦海中莫名出現一句:卿本佳人,為何出家?

  「剛剛二當家的還說水月庵沒來挑刺,這就來了!好討厭的,娘了吧唧。」

  「我是誰不重要,名字也不重要,不過是個代號而已,重要的是,你是誰?伱來幹什麼?」

  對上猛虎寨=6人vs800人。

  老當家的看不慣,時常去敲打對方,那猛虎寨大當家『鬼血刀』孫五被老當家的吊起來打了好多次,孫五是個睚眥必報的主,一直懷恨在心,老當家的一去,豈能不拿我們撒氣?

  「是又如何?」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嬌斥,聲如涓涓流水,沁人心扉,明明帶著幾分譏諷,卻令人聽起來不討厭。

  辛卓立即打斷:「你以什麼身份勸我們放下屠刀,憑什麼你可以讓我們放下屠刀?」

  真是個糟糕的體驗。

  月白色僧袍在秋風中獵獵作聲,身材苗條,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許是常年吃齋念佛,心態平和不爭的緣故,俱是面如白雪,神色柔和。

  崔鶯兒幾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乖乖進了屋子。

  韓七娘幾人也是冷目相對,屋漏偏逢連夜雨,水月庵的尼姑真的來了。

  辛卓做出總結。

  世間之事,誰敢說自己一定是對的?別人一定是錯的?

  逝去的時間在哪裡消失?未來的時間又在何處停止?

  「你何曾見過我伏龍寨打家劫舍?餓狼寨之人惡貫滿盈,罪行滔天,我們不過是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出意外餓狼寨二位當家已經在極樂世界,佛祖腳下贖罪!

  此乃大功德,所以說,我們不僅心中有善,還是大善!」

  「爾等俱是苦命人,何苦自相殘殺落了罪過,失命者苦,殺人者罪,不如放下屠刀,下山去吧,新任知府寬宏大量,定會保爾等性命、衣食。」

  「貧尼慧如蘭,水月庵武堂尼,施主手中刀的確鋒利,若殺了貧尼,便能放下心中戾氣,貧尼又何惜這幅臭皮囊?」

  慧如蘭有些愕然:「貧尼出家人,佛門弟子,自有普度眾生之心,勸施主向善,是貧尼的責任!」

  「別跟我提佛祖,你為何出家?你捨棄了人慾,不顧人倫,你輕易剃髮,不孝父母,佛祖就對了?

  「我……」慧如蘭臉色蒼白,悵然無語,忘了自稱「貧尼」。

  另外,幸虧水月庵和秋宮閣沒來挑刺兒,不然我們真是山窮水盡了!」

  後面一位尼姑,辛卓認識,曾經敗在自己手下的大胸尼姑慧芯。

  對上官府=6人vs無窮無盡。

  按照性子,揮刀砍上去罷了,偏偏老當家時常教導眾人,對待出家人要溫和,不能以常理論之。

  滅了餓狼寨,好像改變了一些什麼,又好像沒改變。

  又是這套說辭,崔鶯兒蹙眉無語。

  關鍵,他身上沒有一絲匪氣、山賊慣有的殺氣、粗鄙和衝動。

  慧如蘭這才正視起辛卓,這個俊俏的少年,她往日來此似乎見過一次,但從未多看一眼,此番細緻觀察,不曾想生的如此好看。

  「小尼姑你是誰?來這裡作甚?」

  黃大貴倒是沒有那麼多顧慮,手上朴刀用力一揮,砍斷白尖細種的剛發芽的土豆綠葉,「看見我手裡的刀沒?」

  眾賊面面相覷,仿佛又回到了幾天前。

  黃大貴拎刀上前,看著對方正氣凜然之態、美目中的無所畏懼之色,然後麻溜的轉身回來,滿臉羞愧,「俺感覺打不過她!」

  崔鶯兒說道:「那些官兵吃的官糧,額外俸祿全靠功績,指不定遇到猛虎寨,也是擋上一擋,先拿咱們開刀,立上一功再說,要知道餓狼寨的那些嘍囉昨夜下山,正好撞上捕快,我們的虛實,一問便知。

  辛卓大聲斥責:「你自稱我?我也自稱我,你我有什麼區別?山賊與尼姑又有什麼區別?

  山賊是惡,尼姑又是什麼?

  你口中這個『我』到底是誰?你說的我,是本我還是自我?你認清了嗎?

  韓七娘吃了一口白菜,鼓著紅彤彤的櫻唇咀嚼,還挺耐看:「不提官府,那猛虎寨這幾日一直沒有消息,極有可能已經到了附近,準備偷襲咱們吶!」

  你勸我向善,我能不能也勸你向善,給山賊一條活路?你苦苦相逼,究竟是惡還是善?」

  「……荒謬!施主強詞奪理了!」

  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唇若塗朱、睛如點漆,面上含笑,露出一對酒窩。

  「這可是你說的!」

  「施主是誰?何名?」她輕聲問道。

  胸中憋悶的黃大貴大吼一聲:「打上京城,砍了皇帝鳥頭,搶了皇帝的鳥座,給大當家的坐!」

  山寨外,楓林中,落葉蕭蕭間,站著兩個尼姑。

  好奇怪的說法,慧如蘭輕笑:「貧尼慧如蘭,剛剛已經說過,是來勸諸位當家放……」

  可惜皇帝太遙遠了,一個縣的捕快都能把己方給群滅了。

  若讓官府搶先把我們剿了,他那口氣豈能咽下?」

  我生從何來,死往何處,我為何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意義?是世界選擇了我,還是我選擇了世界?

  善惡有盡頭嗎?時間是否有長短?善人最終去了哪裡?惡人最終又去往何處?

  「山賊所為,不過打家劫舍,行不法不義之事,此乃大罪,昨日貴寨斬殺餓狼寨兩位當家,便是證明!」

  好比我為何做賊?我生來邪惡嗎?我生計無著落,衣不附體,食不果腹,窩在山中苟延殘喘,皇帝和官府難道沒錯嗎?」

  慧如蘭說道:「貧尼聽聞,昨日貴寨與餓狼寨發生爭執,斬殺衝天炮與柴東虎?」

  當先美尼雙掌合十,念了聲佛號,朱唇輕啟,賞心悅目。

  「沒錯!」

  「記憶」中,祖父確實只劫貪官污吏、奸商大戶,遇到窮苦人家分文不取,直接放行,這也是伏龍寨窮困潦倒的直接原因,畢竟天下奸商貪官,又有幾人恰好走了這條路?

  「所以,現在我們不僅沒法下山打劫,面臨的也不是官府和猛虎寨打不打過來,而是誰先打過來的問題?」

  真.聖母啊!

  辛卓算是真心體會到聖母的「慈悲心」了,不提合不合理,多少有點想當然了,官府一刀砍了自己這些人,找誰說理去?

  此刻前世做為祖安人、鍵盤俠的驕傲,躍然而出,揮手示意崔鶯兒幾人進屋,這裡交給自己。

  眾所周知,三當家的要砍皇帝鳥頭,只是一種發泄方式,不過辛卓聽著很過癮。

  「佛祖……」

  白尖細小聲咒罵。

  慧如蘭一時臉色煞白。

  「啊……我……好像悟了!」

  身後乾巴巴聽了半天的慧芯尼姑,胸口起伏不定,臉色時而茫然時而堅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