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臉上的欣喜凝固了。
他聽著房玄齡的話，呆呆的望著房玄齡，之前有些發光的雙眸，這下子也是徹底的暗淡了下來。
嘭！
李世民一屁股又摔進了凳子裡。
他低頭望著沙盤，眼眸中的血絲就像是蟲子一樣，來回扭曲著。
他用力的吸了口氣，雙手死死的攥著，指甲都要把皮膚刺破。
沉默！
死寂！
鴉雀無聲！
只有他們的心跳！
片刻後，李世民驟然抬起頭，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一般。
「不可！不行！」
「給我打！」
「只要人還沒死光，就給我沖，劍南道，必須打下來，必須打下來。」
「我大唐不能再敗了，我大唐不能再敗了，走！」
「玄齡，隨我去第三關卡，朕，要親自督軍，親自率領大軍，進攻下一個關卡。」
「朕就不信了，朕擁有百萬大軍，還打不下來區區劍南道。」
「若是現在撤軍，不打了，咱們之前所有的付出，所有將士們的命，所有將士們流的血，全都白費了。」
「大唐接受不了這個結果，朕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天下百姓，更是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劍南道，就算是朕戰死，也要拿下來！」
李世民重新站了起來，他一把抓起了身邊的長劍，嘶吼道。
他現在就像是一頭凶獸，發狂了沒有任何理智眼眸中只剩下戰爭的凶。
李世民他是有著不能敗的理由，他也承擔不了失敗的結果，就像是他剛才所說，他承受不了，整個大唐也承受不了。
大炎，已經占了河東道和河北道！
大炎！
對於大炎，大唐不敢面對也就罷了，若是現在劍南道造反，如果大唐再沒有任何的解釋，他這個皇帝還用當麼？天下百姓還怎麼相信大唐？
而大炎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人驚恐。
短短時間滅屠戮五十萬大軍，依舊短時間占領高句麗，短時間滅掉新羅百濟。
大唐拿它沒辦法，能說得過去。
可現在，劍南道造反了，如果大唐也沒有辦法，那麼….以後天下可還會安寧？
到時候，
隴右道造反了自己要不要打？
嶺南道造反了要不要出兵？
甚至江南道，江淮道，河南道他們又能怎麼看朝廷？
到時候，
他們萬一也造反了，又要如何？
天下，崩了！
大唐，沒了！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氣，攥著兵刃就要出大帳，但直接被房玄齡攔下了。
房玄齡滿臉苦澀。
「陛下。」
「先不要急。」
「臣，還有其他的事情沒給你說吶。」
「臣，讓陛下退兵，其實也不僅僅只是因為前方戰事太過於困難，損失太大。」
「而是有，而是還有其他的因素。」
房玄齡聲音低沉，他說這話時，身子都有些搖晃，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好像都要摔倒了般。
李世民雙眉緊蹙。
他盯著房玄齡，忍不住的心裡又是一顫。
還有其他因素？
還有什麼因素？
難道，這一戰，已經壞到了這種程度了麼？
「說！」李世民嘶吼。
「陛下，咱們的….咱們的….」
房玄齡低下了頭，但他也知道，這件事終究要被李世民知道的。
「咱們的糧草，不夠了。」
「已經支撐不了幾日了，臣算了下，五天，五天之後，大軍就要餓肚子了。」
房玄齡聲音澀然，這話當他說出來之後，整個人的力量也像是被抽乾了般，呆呆的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整個人，恍恍惚惚。
而李世民，更是一下子呆住了。
徹底懵逼！
難以置信！
不可思議！
咕咚….
他艱難的咽了下唾沫，整個人的呼吸粗重無比，胸膛之內，咯咯作響，那是心碎的聲音。
他傻了。
李世民真的是傻在了原地。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能聽到這個消息。
糧草，竟然不夠了！
他雙眸死死的瞪著房玄齡。
那眼珠子，好像就要能蹦出來一樣。
房玄齡像是觸電了般，猛地哆唆了下，他苦笑一聲都不敢和李世民對視了。
「陛….陛下！」
「按照原本的計劃，後續的糧草原本應該在數日前，就能抵達的，但是現在，到現在了還沒有影子.…」
「陛下，咱們這一次，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玄成他們，在長安都已經要瘋了，急瘋了，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
「這幾日，臣一直在籌措糧草，周圍城池能多出來的糧食，臣都想著先借用借用，可，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城池的糧食都齊齊的早先一步，不是被遠的城池借走，便是全都下發下去了，各種今年的項目全部預支了出去。」
「陛下，有人搗鬼。」
「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這是世族門閥的那些人，在後方搗鬼！」
「但是，咱們知道他們搗鬼，但咱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啊，只能幹看著，卻處理不了他們。」
「陛下，到時候，如果糧草一沒，軍心，士氣等等將會徹底的崩潰。」
「到時候，後果比主動撤軍，還要嚴重的多得多。」
房玄齡聲音嘶啞。
他話音落下，大帳中，再次陷入了死寂。
李世民精神恍惚，他的身子晃了晃，雙手猛地捂住了腦袋。
疼，生疼。
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撕咬著他的腦袋。
噗通！
李世民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
房玄齡想要攙扶，但終究是沒來得及。
兩人，
君臣，相對而坐。
皆是狼狽。
皆是無言。
皆是憤怒。
但，
李世民也知道，房玄齡說的是對的。
後方的世族門閥如果搗亂的話，那麼….
這些糧草，真的不會如日運送到這裡了。
「該死！該死！」
「他們，該死！」
李世民怒吼，他雙手捶地，整個人都要感覺入魔了雙眸血紅的，似乎都能把血滴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是天要亡我大唐啊！」
「朕朕沒想到，最後，竟然毀在了他們手裡。」
「厄啊！」
李世民癲狂。
「後年的糧食，現在在何處？朕，朕派兵去拉。」
李世民嗓子都快要咳血了，那聲音沙啞的好似手指甲在玻璃上亂抓。
「陛下，糧食剛進山南道。」
「輔機的信上說，山南道的路，天天出問題，不是斷了就是巨石堵塞，他們壓根清理不完。」
「而且陛下，現在世族門閥雖然也損失巨大，但是，他們對各道的掌控仍舊是比朝廷強的。」
「現在，他們又有了劍南道這個大本營，所動起手來，更是肆無忌憚。」
「陛下，這個主意，臣之前也思考過，但是，行不通。」
「陛下，沒法子了，軍糧沒了，蜀道傷亡又那麼大，到時候，咱們這麼多軍隊，真的是會瞬間崩潰。」
「而且，咱們如此敗了的話，天下對朝廷更是會越發的輕視，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啊陛下。」
房玄齡沉聲道。
李世民此刻什麼都不想說了，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就像是痴呆了一般。
他很清楚，房玄齡說的是很對的。
劍南道一戰，本來就很難了。
將士們的損失那麼大，現在軍中就已經有不好的聲音了，各處的士氣都有些低沉。
戰場進展那么小，那….
一旦軍糧不足的事情，再散播開來，
「天亡我大唐！」
「天亡我大唐！」
「天亡我大唐！」
李世民不知道說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時間精神恍惚，只能下意識的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他，真的是被打擊的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大腦空白。
無法思索。
整個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了。
「陛下，陛下您怎麼樣？」
「陛下，臣這就叫郎中過來，陛下，你撐著！撐著！」
房玄齡見狀。
立馬爬了過來，心中充滿了恐懼。
李世民這個樣子，真的是跟得了失心瘋一般，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顯然完全無法思索了。
這病如果不及時介入，說不準陛下可就真的傻了。
如果陛下這下子真瘋了，那麼大唐可真的是正如陛下所言，要亡了。
大唐平息劍南道叛亂，大敗！
大唐皇帝因為受不了戰敗的刺激，導致瘋傻！
乖乖！
就這麼兩句話，他們這些跟著李世民一塊來的大唐國公，也將會被徹底的打在史書的恥辱柱上，被未來的百姓而日夜談論，嘲笑無能！
房玄齡焦急。
不過，
他剛要爬起來，卻被李世民拉住了。
李世民深深望了他一眼。
「朕無事。」
「去吧，去吧，去把藥師，咬金，叔寶他們叫回來吧。」
「朕，朕有事情要給他們說。」
李世民聲音哆嗦著，緩緩說道。
房玄齡精神一震，他凝重的望著李世民，他知道，陛下這是心裡，已經開始有了抉擇。
當下，
那裡敢眈擱，嘴唇顫抖著，重重朝李世民點了點頭，而後匆匆爬起來，朝外跑去。
大帳，瞬間再次變得死寂。
李世民沒有動。
他仍舊是癱瘓在地上，愣愣的望著緩緩關閉的大帳帳門，呼吸有些粗重，也有些急促。
更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不連貫了。
雙眸無神。
一動不動。
這一次的打擊，讓李世民整個人都萎靡了很多，精神之上也再沒有之前出征時的雄心壯志。
劍南道，
自己，收不回來了。
難道，自己真的收不回來了麼？
該死的！
世族門閥！
你們如此對朕，你們如此對朕！
「嘶！」
李世民用力的吸了口氣，他的胸口只覺得憋得厲害，嗓子處更像是被東西扎著一般。
「大炎，你們怎麼不出兵啊。」
「劍南道，朕給你們了，給你們了。」
「該死的！這劍南道，朕就算是給你們，也不願意給這群狼心狗肺之人。」
「大炎皇帝，你，能聽到朕的呼喚嗎？」
「朕，真的不想給他們啊。」
「朕….朕死後，該怎麼面對歷朝歷代的君主啊。」
「區區造反都無法平叛，朕有愧，有愧啊。」
李世民有氣無力，像是要死了一般說著最後的遺願。
確實！
這話，可以說是李世民心底最最真誠的說法，他真的是想要把劍南道給大炎，也不願意世族門閥這群蛀蟲。
大炎，終究是一個國度。
自己打不過他們，也算是正常的。
畢竟，
歷朝歷代，也沒有說那個國度是天下無敵的，就算是強如秦朝，不也是被人消滅了？
大唐，
已經十多年了，算算，也不算短了。
而且，能滅在大炎手裡，也不丟人啊。
大炎皇帝這個傢伙….
他的腦子，李世民真的是嫉妒，羨慕，恨！
可是，世族門閥不一樣。
李世民恨，李世民悔！
他很清楚，如果祖龍在世，就他那個焚書坑儒的勁，肯定上來就直接把他們給砍了，把這群狼子野心的東西給砍了，如此氣魄，自己，是萬萬不上祖龍的。
自己，不敢啊。
自己，終究是當不了祖龍，超越不了祖龍！
或許，能超越祖龍的皇帝，只有那位神秘的大炎皇帝吧。
在地上坐了好一陣子，李世民終於感覺好了些，他緩緩起身，重重吐了口氣，扶著沙盤緩緩轉移到了凳子上。
「真不知道，大炎皇帝，是什麼樣的絕代風華！」
朕，羨慕啊。」
李世民的目光，沒有再看沙盤上的劍南道，而是看向了北方，北方那個雄霸天下，氣吞萬里如虎的大炎皇帝！
.
…….….….….….
長安。
裴府。
裴寂看著手裡的消息，忍不住拍手：「好，好好好！」
「哈哈哈，妙妙妙！」
「就這樣做，老夫就不信了，這糧草能運送到劍南道去。」
「哈哈哈，陛下啊陛下，你們的糧草應該消耗的差不多了吧，也該回來了吧。」
「呵呵….聽說，劍南道的戰事也並不順利啊，既如此，現在糧草也沒了，臣這是給你個藉口，讓你班師回朝啊。」
「臣知道，你絕對也不想再在劍南道耗著了。
「聽說，這一次我大唐精銳損傷重大啊。」
裴寂放下手裡的傳信，笑眯眯的端起了茶杯，美滋滋的嘬了一口。
自從大軍出征之後，他當然就立馬聯合世族門閥來阻止糧草運輸了。
不過，
不得不說，魏徵和長孫無忌的能力真的是不錯，就算在世族門閥全力運轉的情況下，兩人竟然差點讓運糧車隊衝過去，幸好，最後還是世族門閥技高一籌，取得了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