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公攔著那群商賈賺錢？
李泰只覺得這一番話有些荒謬，現在市場繁榮昌盛，東市、西市、乃至於大唐各地的商賈翻了好幾倍，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正陽公的推力。
現在的商賈能像個人。
他們在吃穿度用上，能像貴人那樣。
現在他們吃一頓飯用的錢，能比之前他們一年所賺的錢還要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莫過於正陽公了。
可結果…
長孫無忌現在說，尹煊攔著那些商賈賺錢？李泰是真的不能理解。
攔著別人賺錢，結果別人手裡的錢是越來越多？
「舅舅何出此言？」李泰開口問道，「這…商賈所賺錢財，只越來越多，怎的就正陽公攔著他們賺錢了？」
長孫無忌輕聲說道：「殿下應也是知道的，臣手中近來是有了些商賈貿易的事。」
李泰點點頭。
那公車的生意，長安城裡人盡皆知。
不少人都羨慕得很。
「既然要做生意，自然就是對生意有所研究了。」長孫無忌接著說道，「這一研究，我便發現。」
「這商賈賺錢越發多，並非只是正陽公之功，還有市場開拓之功。」
「這市場越大、賺得錢也就越多。」
「正陽公不過是提早數年，把這東西給弄出來了罷。」
長孫無忌說到這，微微一頓，接著拿起那枚銅錢把玩了起來：「臣這段時間也跟著雜誌學了許多。」
「所以略微計算了一下，即便沒有正陽公，以現在的情況，最多五六十年、最少兩三百年，這市場自然會開拓起來。」
李泰一挑眉毛。
這…
語氣輕飄飄的，好像提前數十年時間把這東西給弄出來，似乎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事，不過轉念一想，和正陽公拿出來的其他東西相比，這數十年的時間，好像真的挺不值得一提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
自家舅舅計算出來的這個數字，它靠譜嗎？
長孫無忌像是看出了李泰內心裡的想法，他擺了擺手：「這年限無關緊要，總之，市場的開拓是一件必然的事。」
「商賈們以為是正陽公給他們帶來了賺錢的機會，實際上，這機會是他們自己給自己爭取來的。」
「而這一切，殿下知道商賈又付出了多少嗎？」
李泰搖了搖頭。
長孫無忌掰著手指，報出來七七八八好幾種稅名，李泰聽得目瞪口呆，早就聽說商賈的稅務繁多，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多到這種程度。
「這還不算完。」長孫無忌搖了搖頭，「修路、維護祠堂、乃至於…現在鄉里的蹴鞠場，運動場，都是由商賈出錢。」
李泰瞪圓了眼，掰手指算了下：「這…一個蹴鞠場可要那多般銅錢，他們出得起嗎？」
「非是殿下想的那種蹴鞠場。」長孫無忌搖了搖頭，「整平一塊土地、立兩個門柱罷了，近來又弄了什麼看台。」
「據說是那位正陽公，準備弄一場村莊足球聯賽，算是大唐蹴鞠聯賽下面的一個次級聯賽。」
「偏偏喜歡的人還很多。」
「當然了，這錢自然不是正陽公出，而是從那些商賈身上出。」
說到這，長孫無忌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水。
「這商賈一年所賺之錢財，有將近一半都折在了這裡，賺得越多、交出來的也就越多。」他嗤笑了一聲，又說了下去，「我這公車扣除成本，每月能賺十多貫，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再扣下來，到我手裡的就只剩六七貫了。」
「連我這種人都恨正陽公了。」
「你說那些摳著一個、一個銅子的商賈們，恨不恨正陽公？」
李泰抿了抿嘴。
雖然他很想說，舅舅您這麼恨正陽公，顯然不是這幾貫銅錢的事，但…長孫無忌說得也確實有道理。
幾貫在他們眼裡雖小。
可在一般人眼中，那可是一筆大錢，一般家庭，一年甚至也就這些開銷。
「依舅舅所言，商賈確實能用，可…他們能擔得大用？」李泰看著長孫無忌手裡的銅錢，深吸了口氣，「一群為利益所束之徒，能與正陽公相抗衡？」
「能為我爭來……」
後面的他就不說了，但長孫無忌也清楚，他想要說的是什麼。
士人有權、有話語權，百姓是根基、是這片土地上的每一位。
可商賈有什麼？
那些錢，朝廷隨意增一個稅收，便能把這些錢財給拿走，這些碩鼠真的有用？
「為什麼不能？」長孫無忌搖搖頭，只是反問了一聲，「殿下只以為他們得到的是錢財，可…他們除了錢財之外，得到的還有資源。」
說著，長孫無忌抬手指向自己，輕聲說道：「就以正陽公為例，他辦了食肆，雖是賺錢的勾當，可他掙來的除了銅錢外，還有整個長安城裡的美食標準。」
李泰點點頭，但依舊沒怎麼想到，這對朝堂上的事，能有什麼較大的影響。
「再比如說…」
「這紙鈔印刷，雖是朝廷的事，但刊發、增減都是鳳巢那個錢莊的事，說起錢莊，殿下您可知為何……」
「這錢莊替人保管錢財，不收取費用，還要予人錢財，殿下可知為何？」
李泰搖搖頭。
長孫無忌一點桌子，厲聲道：「便是臣剛才所言的那些東西，錢莊看似白白送錢，可他們實際上是得到了數百萬貫的銅錢！」
「甚至還有制定銅錢價值的能力。」
李泰琢磨了一下，回想起武珝這段時間的大動作，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家舅舅的說辭——這筆錢既然存起來了，那就代表它們並不是迫切要被用到的。
只要在這段時間，用這筆錢掙到比利息更多的錢，那就是賺了。
白來的本錢啊。
而且數百萬貫，不止能做生意，還能造船、糧食、火器……等等，這些也都可以打著生意的名號。
研究船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造船。
研究糧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用」土地。
研究火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有這種破壞力極大的東西。
一想到這，李泰就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商賈貿易之事，好像真的可以成為一個萬金油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