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是個年輕人。
遇著什麼事，就急急躁躁的，尤其是超出她所掌握的事，她就更沒法太好的遮掩住自己的情緒了。
長孫無忌對武珝的判斷是很正確的，只是受武家打磨的武珝，只是把那份心性給鍛鍊了出來，氣養功夫還沒生出來。
倘若…
沒有尹煊的話，長孫無忌又做出了一個正確的判斷。
對武珝的反應，他是很滿意的。
越是慌亂越好、越是顯得焦躁越好，這就越能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以往的事都已經證明了，如果是尹煊有把握的事，他們向來是不會做出什麼反應的。
公車的事很順暢得進行了下去。
武珝琢磨著，向長孫無忌使了幾個小絆子。
她的小技巧，讓這群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在商賈這個陌生的領域吃了不小的虧，但…即便損失了幾十貫的長孫無忌一點都不生氣。
他甚至又多投了一百貫進來，重新擬了股份契約，把自己手裡的股份又多加了一點。
這是…
讓武珝更加放心，讓長孫無忌這群人去搞公車這件事的理由。
股份。
顯然長孫無忌的這群人還沒意識到，股份這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雜誌上，武珝也一直沒寫過有關的文章。
他們或許只是把這東西，簡單的理解成了…一種分配利潤的比例。
在得知這群人，竟然是按照投資比例，均等分配了股份的時候，武珝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笑得下巴差點脫臼。
雖然…這群人身份的特殊性，可能會讓股份這東西的效果，並不能完全在他們的身上顯露出來。
但武珝很清楚，這依舊是一把殺人的刀。
甚至…
她已經擬好了一篇轉讓協議，一篇公車將全部收益、權力都移交給鳳巢、移交給正陽公的契約。
只是日期、名字沒有寫上去。
武珝愉快地、小心地把它給收起來，這東西…她能預見，有朝一日一定能派上用場，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也許更久。
這一切都要看鳳巢那邊內燃機、蒸汽車的研究速度。
科學技術的突破，往往都是那一小撮的靈光一閃。
是偶然，不一定是絕對。
一個月後。
長安城的人驚奇的發現，這片城區又開始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在一些坊市的門口立起了一隻木牌。
上面用正楷寫著該坊市的名字。
下面則是一個大寫的數字，一、二或者是三，或者三個數同時存在、抑或同時存在兩個。
而這些東西，在坊市中最新張貼的告示中，說明得很清楚，這是一種叫做公車的東西。
告示中，用很繁瑣、很複雜、也很華麗的文字——是一篇長達六百字的駢文，介紹了公車是什麼一種概念。
讀書人們敏銳地捕捉到幾個字，並精確地概括了出來：「是一種按照固定路線前行、價格更便宜的僱傭馬車。」
當然。
引起他們熱切討論的，並非是公車這麼一個東西，而是……這種新奇的東西，竟然不是正陽公弄出來的。
或許有不少人，第一時間，在看到告示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正陽公。
和那些古舊、刻板的世家、朝廷相比，正陽公總是能層出不窮地拿出來各種新奇、有趣的玩意。
但…讀書人們從一開始就沒這麼認為。
告示的風格和正陽公的風格就完全不一樣，正陽公是不會用這麼囉嗦、無用的文字，去描述一件可能五十字不到就能描述出來的東西。
而且…
信息不全。
公車的運營時間、收費情況、乘坐環境，這些通通在那篇駢文上看不到。
最關鍵的是，正陽公有更方便的宣傳渠道，如果這件事是他辦的，完全可以刊登在雜誌上，而不會這麼大動干戈、在每一個坊市里，都張貼上這樣的告示。
這總歸是一件好消息。
讀書人們頭疼路程的事很久了，雖然有自行車這麼一個好東西，但自行車騎多了也累，對自己的屁股也不好，若是穿著袍子，姿勢也不夠優雅。
而且容易丟。
長安、萬年兩縣，偷竊案中最多的，就是自行車失竊。
這群賊人機靈得很，他們偷了後，一般都是重新刷上一層新漆，再賣到洛陽、太原之類的地界。
想要抓住這群賊人，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賊人總是源源不斷的。
那篇駢文上總歸是寫上了公車的路線，寫這篇文章的人，不至於一點腦子都沒。
看著這些路線上，涵蓋了新老蹴鞠球場、懷貞坊、平康坊，這群讀書人就很心滿意足，往後出行顯然要方便許多。
長安城的人習慣了鳳巢的效率，雜誌若刊登一樣東西，往往最多一周之內就能推行出來。
但…長孫無忌他們顯然沒有習慣長安的效率。
直到一個多月後，開始漸漸入了秋。
長安城的百姓們都快把告示當成一個笑話了，公車才千呼萬喚始出來，正式開始投入運行。
每天路線都有三輛馬車運行，雖然是馬車，但拉車的其實還是牛。
長孫無忌最終沒選擇用馬。
這…畢竟是貴族才能用的生物，就算為了賺錢，他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麼放下自己作為貴族的面子。
每輛馬車由四頭牛拉運，後面跟著一隻碩大的車廂，沒有座位，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扶手、立柱的東西。
大抵在極限程度下，一次性是能拉三四十人的。
車費也不是很貴，起步價是兩文錢，三坊之內下車，都是這個價錢，之後每多一坊的距離，就多添一文錢。
不少平頭百姓看到這個價格，眉頭微微一皺，表示抗拒。
兩三文錢看起來不多，可坐上個幾天，那都能買一斗粟米了。
但…讀書人和商賈大抵是沒有一丁點抗拒的，他們甚至很驚喜，這個價錢遠遠低於他們的預期。
僱傭一輛牛車，一天都得大幾十文，現在只要兩三文、再遠一些，也不過是十文左右，還不用管草料。
就在李道宗他們心驚膽戰、甚至認為自己投進去的錢就打了水漂。
公車在長安城大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