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珝這麼著急，也是有原因的。
公車的事，其實在很早之前，她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公共馬車嘛，再不濟牛車，總之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可是，尹煊沒應許。
理由也很簡單，牛啊、馬啊，這些都是生物，它們會排泄，如果作為公共運輸，避不可免的，它們會拉在街上，噁心。
這是讓尹煊覺得最可惜的事了。
寵物啊，什麼都好。
就是有一個巨大的缺點，它們有括約肌、會排泄生物肥料。
武珝不在乎，能賺到錢，這一個小小的缺點，也就成不了什麼缺點，再說了，也不是很臭嘛，說不定還能讓朝廷再多徵收幾個吏員的職位，也算是促進就業了。
但…
鳳巢她說了不算，得聽尹煊的。 ✧
「大郎……」武珝還想要說些什麼，被尹煊夾起一筷子蒜蓉蝦塞到她嘴裡，嘟囔著，她咀嚼了起來。
雖然…她不是那麼喜歡粵菜，但自家大郎的手藝真好。
她把這隻蝦吞進肚子裡，心情也平復了一些：「大郎不是很在乎公車的事？」
尹煊自己慢悠悠地剝去蝦殼，點著頭：「不必那麼著急。」
「反倒是鳳巢那邊，汽車研究得如何了？」
武珝一愣，自己夾起一隻蝦過來，低頭剝著蝦殼，說話不是那麼的有底氣：「試驗機做出來了。」
「但穩定上路的話，還差了挺多。」
她心裡有些發虛。
這句話，在她看來，就是自家大郎對自己的敲打。
尹煊又隨口問道：「內燃機研究得怎麼樣了？」
武珝心裡就更發虛了，她聲音更小下去幾分：「石脂不夠用，幾乎沒什麼太大的進展。」
石脂，也就是石油。
這東西現在可稀罕得很，西域那邊還沒有很好的開採手段，每年的產量有限，除去當作燃料，它的用處還很多。
總而言之，它其他方面的用處，其重要性要遠在於它在燃料上的運用，所以分配到內燃機那方面的石油就更少了。
這導致內燃機的進展很慢，研究這方面的讀書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個數據要反覆的計算，生怕浪費了自己手中這點可憐巴巴的份額。
雖然…
他們的行為，從結果上而言，的確是一直在浪費石油就是了。
「那不就行了，東西都沒出來，那麼著急幹嘛。」尹煊輕聲一笑，搖了搖頭。
武珝嘟囔了一句：「可現在他們賺錢了。」
接手鳳巢、錢莊這麼久的時間。
她多少沾了些商賈的壞習慣。
看著這些自己的敵人們掙錢，是一件比自己虧錢都還要痛苦的事，不僅如此，此時的痛苦還要更多添一分。
畢竟…這是自己曾經提出來的提案，在武珝眼裡，這些錢就不僅僅是他們掙到的那麼簡單，而是從自己手裡掙走的。
「賺唄。」尹煊無所謂地開口，「他們現在賺多少，以後不都還是我們的。」
「你算過成本嗎？」
武珝頓了一下，沒說話，只是起身去櫃檯取了紙筆過來，默默開始算了起來。
李慧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
數字她是認識的。
但是…那些不是很陌生的符號、函數曲線、以及大量的計算，還是讓她頭昏眼花了起來。
這…
計算成本不就是算錢就好了，撐死加減乘除，怎麼…還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李慧神情複雜，向尹煊開口問道：「正陽哥哥，武珝姐姐…好像是在求導？」
尹煊點點頭。
「但她不是去算成本的嗎？」李慧臉色更複雜了起來，「怎麼…做起了題目來了。」
不等尹煊開口，武珝就解釋了起來：「經濟問題，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數學問題，人心有異，其中的變量很多。」
「要是只算成本、支出、利潤這些東西，那做小生意還沒什麼問題，畢竟生意小，變量的影響也小。」
「可像是這種大生意，一點點變量的影響就很大。」
李慧點了點頭，眼裡亮起了光澤：「那如果算數學好了，是不是天底下所有事都能夠計算出來了？」
武珝點了頭，又搖了搖頭：「從理論上來說，的確是這樣的。」
「但人畢竟是有極限的，很難去考慮到所有的變量，甚至有些變量的出現，是不講道理、不講邏輯的。」
說著，她頓了一下：「你別看我現在算來算去的，我算得不過是一個理論數值罷了。」
「不怎麼靠譜。」
「不過有些參考，總比沒有參考要好的多。」
李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武珝是一個要強的姑娘，她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在數學上，她的天賦不算很好，但勝在用功。
她的能力自然不能和那些專攻數學的人相比，但…應付一些基礎的經濟學上的問題，現在還是綽綽有餘的。
臨時算計，武珝有些吃力，寫寫畫畫，繞了許多，算了一個時辰左右，才得出來一個結果。
武珝深吸了口氣，點了點桌子，輕聲說道：「我這邊算出來，假如…他們只做長安城這一個地區的話。」
「大概半年左右就能回本。」
「如果要擴展出去的話，只算關內地區，回本就要兩到五年的時間了。」
尹煊抬手，一指武珝紙上得出來的結果，笑了一聲：「你看吧。」
「他們需要這麼多時間才能回本，所以著急什麼呢？」
「都還在砸錢開拓市場的階段呢。」
武珝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她知道是自己有些心急了，拿起紙張，剛準備起身走人，忽然又坐下來了，壓低了聲音，只這麼一張桌子上的人才能聽到：「大郎，我們要不要給他們使一些絆子。」
尹煊瞥了她一眼，琢磨了下，點了點頭：「使唄。」
「讓他們以為自己做對了。」
武珝懂了。
匆匆離去，佯裝出一臉焦躁的樣子。
能坐在同福食肆的人，自然都是偏向尹煊的，但…人多口雜，這件事終究還是人傳人傳了出去，落到了長孫無忌的耳中。
武珝是個什麼樣的人？
長孫無忌還是有些了解的。
鳳巢的大主管，不過…養氣功夫差了些。